他只好先哄着她:“你别说这种怪吓人的话,好端端的也不至于去庙里,难道家里人都不要了么?这事...你容我想想。我尽力替你找就是了...但...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良玉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你说退婚么?你放心,我既这样跟你说了,就等于退婚了,你只管同你家说去。”
赵汝成皱着眉头:“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找岑小凤那日,你要带上我。我就在一旁站着,绝不插嘴你们,但你一定要准我跟着。日后钟家人问起,我也能有个交代。”
良玉不理解他为何多此一举,红着一对肿眼:“我们早晚是退婚的,你又何必在意我家人的看法?到时,人人都知道是我钟良玉不要脸犯了错,谁会忍心责怪你一个被我害了的老实人?”
汝成:“诶,良玉,我们做人总要体会些别人的难处,不要将每件事都做绝了。就算你我以后没有姻缘,也并不是毫无瓜葛的人,看在两家人的情面,你只要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帮你继续找他。”
良玉噙着泪,低下头去,默许了。
……
几日过去。
话分两头:
元宵将近,荣华台每日里大张旗鼓的供奉着香案烛火,老毕忙着供奉洒扫,各种请神拜神。子安虽看不懂,却也懂要小心的配合着老毕。近日里,只要回到荣华台,便连话也不敢多说,躲在房中,生怕自己有什么无心的言语闪失,万一冲撞了老毕在神明前的规矩礼仪。
却有一回,老毕竟忙里有空,突然上楼来叫子安,送上了七八套新衣裙,原来是深水埗工厂里做好了的,钟良材在年前就特意为她定制的那几套衣服。
老毕:“小姐,你也是大少爷身边一同共事的人了,出门在外都是大少爷的脸面,一身行头要有讲究的,就算你不在乎,旁人也要在乎的。这几套衣服,大少爷也是早替你算好的,一周里,每日不重样。也好叫人知道,你是要每日回家的人。”
每日回家的人?潘子安心中苦笑,就连穿衣服,都被钟家安排好了。她近日是不敢在老毕面前多讲话的,又也跟着眼镜佘学了多日,知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了,才欣然接下,笑道:“毕叔,我听你的就是。”
老毕其实只是不想她又束之高阁,不愿穿大少爷为她量身定制的新衣,这才找了一堆借口,叫她不能再拒绝罢了。不料子安这次与之前大不同,竟顺从的换上了新衣外出。
潘子安对此坦然接受,是因为她已变了。她心中不再觉得这是他的越界之举,而是学会理解为,这是他对身边人的行头要求,她不必再多心得为此感到拧巴;她也不再觉得自己对贵重物品受之有愧,而是学会,不妨在穿衣吃饭这种小事上叫他顺心些,才有利于自己的大事顺利。多日来,她跟着眼镜佘外出跑生意、谈人情、度人心。吃了不少闭门羹,长了不少厚脸皮,说了不少场面话;但也尝了不少甜头,摸了不少门路,学了不少为人处事之道。
另一头。
大太太在细心照料下,头脑渐渐清醒些。但因元气大伤,常常说不上几句话,就精疲力尽的又睡过去了;更不提行走运动,虽恢复了些知觉,却还是难以协调。
良璞与良玉都瘦削了不少,好在幸运的留住了一个清醒些的妈咪,心下都才稍稍放松些。
赵汝成一直留心着演艺界的消息,也总算有点眉目,带着消息来养和病房里找良玉,却只看到陈妈,才知陈妈与良玉近日都是轮流陪护。此时午后,良玉正在公寓里补眠,为了夜里再来轮替陈妈回去。按陈妈给的地址,赵汝成找到了公寓,按了门铃。
良玉穿着睡衣,惺忪睡眼的给他开了门。
赵汝成环顾小小的客厅,到处堆放着杂物,逼仄又憋闷。想起早先为潘画家的事而去半山钟府寻良玉时,她那日也是穿着睡衣,隔着房门与自己说话,却还是锦绣娇女。今日见她搬到这里,仿佛海棠入泥、狼狈清苦。他不免人心中多慨叹,时移事迁竟如此。
良玉在他面前是不顾形象的,既是对他无意,也是因对他无愧了。默默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招待道:“这里不像家里,没有别的,就简单喝些水吧。”
汝成传统,还惦着男女大防,看着她身穿薄透睡衣,不敢抬眼正视,低着头不断喝水,解释道:“不知道你们轮流陪护,听陈妈的话,才到这里来见你的,我想你着急知道...”
良玉听不懂他在罗嗦解释什么,爽直问道:“他有消息了么?”
汝成还是低着头:“有个同僚,说启德机场近日有空军飞行演练,元宵节夜里会办一场规模较大的军民慰问演出,名单上好像有他的名字。”
良玉激动的蹦起来:“启徳,启徳…那么远,不,不远,我…我去找他。我…我现在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很憔悴?”
汝成不得不抬眼去看她,她的确憔悴了些,但还是年轻的。隔着轻薄的睡衣,身材也是…诱人的。
赵汝成羞红了脸,头又埋进杯子里去了,小心翼翼的:“有一点…离元宵节还有两日,等我打点好,后日早晨开车来接你,你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
良玉摸着自己的脸颊,开始介意自己的样貌,嘀咕道:“好,好,我也要两日调整,不能苦着一张脸去见他。后日,我等你来接我,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