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沅红着脸将那册子收好,才又回到床上。 姜阿沅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大婚这天有非常多事情要做,但任姜阿沅闭上眼睛躺多久也无法入睡。 直到天幕的夜色转淡,姜阿沅才终于有些意识模糊,但刚要闭上眼睛,宁朱就悄悄走到床边,唤她起床。 沐浴熏香过后,姜府的女眷们,与姜府交好的夫人们还有姜阿沅平时玩得好的姐妹都过来了。一群人围着姜阿沅梳妆打扮,姜阿沅本就肤白似雪,就不需要敷过多脂粉,只比旁日妆容更明艳几分即可。 抿过胭脂的朱唇更趁得牙齿莹白,面颊的酒窝随着姜阿沅偶尔微微抿嘴若隐若现,让人不住想瞧瞧主人笑起来的样子。 但姜阿沅并无半分笑意,只在脸上挂着礼貌的淡笑。 上过妆之后便要更换嫁衣。宫内制造的嫁衣,手艺自是没得挑,明红的嫁衣上绣样精致,金丝银线缝在袖口和裙摆处,走动起来会隐隐发亮。 嫁衣穿在姜阿沅身上,和姜阿沅互相映衬,更显得衣装明艳,人比花娇。 全福人笑得眼睛弯弯的,不住地夸赞新娘貌美,心中却叹了口气,这般好的女子,却因世道艰难,被迫嫁给那可怖到可令幼儿止啼的安王。真是令人可惜可怜。只盼着这位姑娘日后顺遂,莫让宝珠蒙尘。 打扮得差不多,姚君茵端了一小碟福糕过来给姜阿沅垫肚子。 嫁衣繁重,今天这样的日子不便更衣,这一日是不能喝水的,便是吃食也得节制。 姜阿沅本没多少胃口,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还是强制自己吃了进去。 这从早开始的一番折腾过去后,就到了新郎来迎娶的时候。 外面下人来报,安王的仪仗已经到了门外。无人敢把安王当普通新郎堵在门口,想是王爷马上就要进门了。 屋内的夫人小姐们一时间都有些慌乱,包括姜阿沅自己。 还是长嫂柳昭瑜先反应过来,将盖头拿起来为姜阿沅仔细盖在头上。 众人簇拥着姜阿沅,从卧房去到大堂。 到大堂后,安王已经等在那里了。 下人通报新娘子来了后,晏离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入口,看到一份喜服的姜阿沅,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晏离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姜阿沅从外面朝他走来,然后站在他身旁。 普通人家嫁女,岳父岳母总要和新郎托付几句话,盼着新郎日后多多照顾自己家的女儿。 可如今女婿换做安王,姜父姜母都不想和他多交谈,拉了姜阿沅的手想要细细叮嘱,却未料刚刚张口便留下泪来。 姜阿沅强忍者哭意,才和兄嫂一道把父母亲劝住。 晏离在一旁静静垂眸等着,他没有劝慰的立场。 新人出门前要拜别新娘父母,以安王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向除了圣上以外的任何人行礼。 但晏离还是认真地随着姜阿沅下跪磕头,既然安王礼数周到,姜适和姚君茵便也受了,心中的担忧也去了一分,安王既肯做足面子,那姜阿沅日后也应该会好过许多。 姜阿沅被清霜和宁朱扶着自己坐上花轿,清霜和宁朱两个在花轿旁跟着。 前些日子安王府的派人来说,安王府没有侍女可伺候王妃,请姜阿沅如果有平日里得用的,不管多少,都一并带去。 姚君茵怕姜阿沅日后受苦,把自小跟着姜阿沅伺候的人,愿意随小姐走的都算到了陪嫁里。 昨儿除了清霜和宁朱,另外的人都已先去了安王府。 宁朱在轿子左边的窗口悄悄和姜阿沅说话,“小姐,刚刚王府的下人提醒奴婢,轿子侧边的小桌子上有糕点,您如果饿了就稍微吃一些。” 姜阿沅把盖头掀起一半,果然轿子两侧都靠边放了圆角的窄木桌,桌子上摆了多种点心,各个小巧精致,软弹的糯米糕点占多数,也有些其他不宜掉渣的吃食。 “这样倒是不会弄花口脂也不必弄脏衣服,做糕点的人有心了。”姜阿沅这般想着,却将盖头重新盖好,并没有吃,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轿子很稳,姜阿沅还没感到疲惫,轿子就已停下,他们到王府门口了。 姜阿沅起身下轿,一只手分开喜帘维持在一个姜阿沅刚好可以从盖头下看到,但不会触碰到她的位置,这只手上方袖子的颜色和她的一样,是安王的手。 宁朱和清霜没有过来,姜阿沅只好把手虚搭在安王手上。 安王没有多余动作,引着姜阿沅从喜轿上下来。 但蒙着盖头视线实在受阻,即使姜阿沅已经很小心,还是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踉跄了
一下。 姜阿沅一惊,手重重地按在了一直接着她的手上稳住身形。 很粗糙,这是姜阿沅对这只手的第一感觉。 站稳后姜阿沅准备把手收回来,可刚刚只是虚扶着她的手这会儿却用了些力气攥住她的。 姜阿沅只好作罢,被安王一路牵着进门,进门前,安王停下来,然后他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来,有些清冷。 “小心,有门槛。” 姜阿沅谨慎地迈进去,安王才落后一步也跟着迈进来。 到了拜堂的地方,晏离将手松了些,姜阿沅立刻感觉到,把手抽了出去。 晏离把手收回来,在身侧轻轻握了下。 三拜之后,姜阿沅被早一日来的侍女扶进喜房,安王没有跟过来。 华荣公公在喜房门口等着,见姜阿沅过来连忙请安,引她进房中喜床旁坐下。 “奴才给王妃请安,王妃这一日必然是累了,王爷吩咐过我们了,让王妃进来先换身衣服歇一歇,桌上备了吃食,王妃看看可还和胃口?” 姜阿沅听这声音已是上了些年纪,但颇有些飘虚。 “多谢公公,无碍的,我在这里坐坐就好。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华荣声调高了点,语气多了点亲近。“奴才华荣,王妃称奴才小华子便可。” 姜阿沅笑起来,“不敢,华公公自谦了。之后还要指望华公公多多照顾。” “奴才哪敢呐,还望王妃多多包涵则个。”华荣不知王爷硬要娶王妃的真实原因,只知王爷对王妃十分看重,今日一见,虽不知王爷心思,但王妃确是个温柔和婉的。 虽然华荣心里将王爷当亲人看待,但自己到底是个下人,谁都希望自己遇上个和顺主子,今日得见王妃,华荣心里也放心许多。 “王妃还请坐坐,王爷在前头应酬,一会儿就回来。这屋里伺候的都是王妃用惯的人,有甚缺的只管让姑娘们吩咐院门口候着的人去吩咐奴才。奴才就先下去,不多打扰王妃休息了。” 送走了华公公,宁朱和清霜两个赶紧抓着昨日先一步过来的侍女们打听情况,扶姜阿沅进来的芙兰平日最活泼,先将王府情况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奴婢们昨日过来,府内上下都对我们很和气,奴婢就借着认识人打探了一下,这喜房就是王爷平日的卧房,在正院里。王府内没有侍妾也没有通房,更没有女子伺候。刚刚进来的华荣公公照顾王爷十年了,王府的事情都是他在管着,旁的就没什么了,奴婢们进来还没见过王爷呢,他这几日好像都没睡在这里。” 话音刚落,听到外面通报的声音,安王回来了。 晏离其实并没去应酬,他只是在正院外站着,盯着正门,迟迟迈不出脚步。 华荣出来的时候见到王爷,以为王爷是刚从前院回来。 “王爷回来得正好,王妃正在里面等您呐,奴才按王爷吩咐的,劝王妃先更衣用膳,但王妃说她要等您回来,您快进去吧。” 听到阿沅在等自己,晏离的心跳变得剧烈起来。 华荣说完后便行礼退走,走出很远后,他突然回想起来,刚从王爷身边经过时,王爷身上并无酒气呀。 待华荣离开后,晏离克制着激动,一步步走到房门前,推开了门。 屋内的侍女连忙给晏离行礼,晏离挥挥手让她们先下去,宁朱几个回头看了姜阿沅一眼,才一起出去了。 姜阿沅坐在床上没有动,新婚当日新嫁娘是不用对丈夫行礼的。 她隔着盖头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到灯光将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在她的盖头上,影子从一小点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将她整个人笼住,她握拳的手也越攥越紧。 晏离一步一步拉近和姜阿沅的距离,来到姜阿沅身前站定,然后拿起右手边的喜秤一点点挑起盖头。 姜阿沅看到喜秤的一端伸到盖头下面,缓缓将盖头挑起,她的心跳难以控制地加快,盖头越挑越高,她下意识地顺着喜秤看过去,然后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里面饱含着深沉和她读不懂的复杂,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挑盖头的手一顿,姜阿沅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不妥,正要开口求晏离恕罪,就见晏离利落地将剩余的盖头一并挑了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桁上,然后退开几步,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