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随即起身,抱拳躬身后复坐定竹席,眼神安抚三人后,向布尔点头致意进言:
“阁下道法高深、术高难测,我等佩服。既能洞察前缘,想必当知所行之事,适才观之,阁下悲天悯人,绝非权利熏心之徒,还望可为苍生祈福,不吝相助!”
字字诚恳、言语真挚,说完又抱拳致谢。布尔随即收起那股不温不火的平和,躬身致意后缓缓说道:
“尊者言重了。不瞒诸位,吾之前占之术乃萨满巫祝的禁忌秘术,所占范围虽小却极为精准,不过代价也是相当沉重的——欲占多少年后之事,便需以多少年生命为契约。六十年前我只占卜到汝等此行、及其目的,余者一概不知。尊者不必紧张,行天下之高德大道者,天恒眷之。布尔虽非贤德高士,亦绝非宵小小人,定不会阻贤达之芳步,更不敢坏天地之雄德!”
“蓝眉叔叔,那你现在几岁呀?一下子老六十岁是不是特别疼啊?”
一份天真无邪关心,足以愈平成年人刻在心底的的伤痕。布尔心下感慨,多少年了,多少人夸你天机神算,多少人谢你厚德术高,可又有多少人关心你所受之苦、所历之劫?随即淡然一笑,向丫头点头致谢,直惹得小姑娘小脸绯红、娇羞浅笑。
“还望珍重!不在此处当在彼处,不知这与你我所图之事可有交集?请阁下不吝赐教。”
夜雪自是听得分明,但这“海泪石”隐秘至极,此刻他既已测出、又已点明、且又知晓此石的位置,看来必有良策。便巧妙问询,以辨明是否可以同舟共济、一体俱荣。
“岂敢岂敢,不过确有一个设想要与诸位商议。‘鸮狼之争’由来已久,久远到双方只会想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而不再思索这份世仇的起因。为解此惑我曾翻遍落鸮岩所藏典籍,但皆是残障断句、只言片语,仿佛被人刻意毁坏。可愈是这般愈加勾起我一探究竟之心,因此在他人南下渔猎之时,我总是逆向北行,虽有些细微发现,但终究难窥门径。自救下红尾后我便一改从前,转为南下深入北海腹地,最远到达北海中心那座,在残缺典籍中被称作‘尤因岛’的地方。”
布尔讲到这里时深深喘了一口气,潭中嬉戏的红尾鲵鲿突然浑身颤抖,默默沉入水底。众人立马窥视出此岛的不同寻常,便屏气凝神、仔细聆听。
“此岛外围并无滩涂,犬牙交错怪石嶙峋,百丈峭壁高耸入云,森严可怖气势凌人。纵然如此又怎么会令红尾颤抖惊惧、畏缩不前?纵使如此又怎么会让我心生寒意、犹疑不定?待我仔细探寻之时却又毫无发现,但我敢笃定这座岛上必有强横无比的猛兽和霸道异常的结界!”
“阁下怀疑这‘尤因岛’和岛上的异相,便是引起千百年来‘鸮狼之争’的罪魁祸首?”
守约插话进来,同时也大致猜测到布尔所说的设想是什么,但这些还是由他自己说出比较妥当。布尔微微点头,算作对守约猜测的肯定,然后接着说道:
“此刻,纵是我等直接介入此此‘鸮狼之争’也不过是徒增伤亡、无济于事,当此紧要时刻只有打破常规方有可能险中取胜。再者,此地距离宿狼山和尤因岛皆需两日,若我推算不错的话,两日后当是两族刀兵相接之时,届时已回天无力,不过清扫战场而已……”
“恕我直言,即便如此又与我们何干?与我们此行目的有何裨益?我们又何必为你这臆测之事只身犯险?”
夜雪、守约心下亦有此虑,但此事关乎两族之兴衰存亡,虽于己无干,终有所不忍。但玄策并不讲究这些,一股脑将自己内心所想悉数抛出,虽显刻薄却是实情。夜雪闻之未动未语,守约扭头扫了一眼弟弟,见姐姐并不言语便也不语。一时间,众人无不在等待布尔接下来的说词,是时候考验一位说客的才敏思辨了。
布尔久久望着远方,约莫一盏茶时间后缓缓站起,向众人躬身致意。随后走到守约身边,将守约靠在身后的机弩拿在手里,踱步回来坐定瞬间将目光定在夜雪身上,默默进言:
“尊者且看,这机弩乃霜狼族所用武器,是在宿狼五峰的主峰‘承月峰’铸炼。不过霜狼族虽然体魄惊人,但炼化之道一窍不通,是故所用机弩皆出自承月峰上的‘炎狈’一族。此弩机巧无比,一体成型毫无接缝,将劲弩之力通过机关融于一机之内。所以对温度要求极高,只有承月峰顶的火山烈焰可有此般效力,可以正因如此,便需这至寒之物加以化解、淬炼。久之必必有损缺,尊者即使藉此鹬蚌相争之际巧取此物,怕也只是一场空欢毫无效用。”
夜雪没有回避布尔的眼睛,双方对视了好一会后,当空气从安静转为宁静的时候,夜雪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愿闻其详。”
简简单单但目光未变,双方都清楚,这种捆绑在一条船上的交集马上来临。自私的心即使在一亩三分地也未必奏效,何况大家都处于危机四伏的大环境,坦诚合作才有机会得到彼此想要的未来。
“此物又名‘海心石’身负北海之寒凉、广博之力,中……中载明出自北海之心的尤因岛……”
“中虽未载明出处,但我断定必是北海之心尤因岛!布尔阁下如果这样说的话更能打动我姊妹四人。”
夜雪说完狡黠一笑,目光扫视弟弟妹妹。众人纷纷点头,示意皆遵从姐姐安排。夜雪遂接着说道:
“成败之数存乎天理,亦在人事也!我等愿与阁下精诚协作,共赢心中所望!”
布尔目光灼灼,速起身下拜,夜雪随即站起将其搀起,随后一个抱拳、一个欠身,以表同盟达成之意。
“事不宜迟,请诸位稍事休整后,随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