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内，一番礼貌寒暄完毕，接着四周空气便迅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白骨精抬头，盯着电子屏上闪烁的数字。 果然，办公室恋情是会招致神的诅咒。失败的办公室恋情，更是想让人当场遁地逃跑。 私底下怒而浇了老板一脑袋红酒后，对方依旧笑眯眯地同你说早安，这更是尴尬至极，危险至极。 为了打发注意力，她不禁回想起今日在地铁通勤时听见旁边人类聊的都市怪谈。 前几日，有家公司下属与上级被困一班电梯，发生争执，社畜恼怒开骂，你该被送上绞刑架。然后……电梯灯灭，老板的头断了，下属接连被吓死了。 事出荒唐，警方已介入调查。 一个典型的职场关系相处的负面教材，不管是不是犯了言灵，这起案例都应该被写进哥谭街头店橱窗里摆的畅销，每个社畜的必备厕所读物——《职场的艺术：如何和你的老板正确说话》《逃脱“幽灵”职场：别让这些害了你！》里。 果然，身为一名社畜，宁愿爬楼也不愿意跟上司共搭一部电梯，是……无比正确的。 恐有性命之忧啊。 不过这种职场斡旋之道，对于一名刚还魂的萌新秘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抛开工作不谈，抛开她就是鬼怪，何惧区区言灵不谈，她当然也不能直接和布鲁斯·韦恩说，你好，我不想泡你了。我今天是来杀你的，老板。 她既怕布鲁斯·韦恩花容失色，也怕布鲁斯·韦恩的脑袋也像那个小报上写的一样，砰——！突然爆炸。 电梯间也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下手场地。 所以她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但另一边，布鲁斯·韦恩显然有话要说。 他看着秘小姐冷峻又苍白的侧脸，试图再度开始攀谈：“嘿，邦妮。万圣节快到了。” “嗯，没错。”白骨精随口应道。 她玩着口袋里的指骨串，心想这真是个不怎样的话题，只比天气好一点。以他们之间的尴尬处境，他最好还是闭嘴。但一趟电梯最多三十秒至一分钟，他若要闲聊，这个话题，或许也刚刚好。 万圣节，她听西洋鬼怪们曾说过，与东方鬼扮人不同，这边是一年一度大型活人扮鬼的狂欢，真实的鬼怪也借机混在其中，蹭着人间的热闹，然后挨家挨户要糖果，讨口饭吃。 啧，在她看来就是，寒碜，上不了台面，打着欢畅的幌子，于鬼而言，内核净是凄凄惨惨戚戚。他们被遗忘，被抛弃，被消解。 同样是鬼中盛节，这里比不得白虎岭一点。 她不禁回忆起中元节时地府孤魂们纷纷归家，吃着香火烧成的怀念饭，领着压岁钱，人间街头上百鬼夜行的盛况，脸上绽露出一丝笑容。 顺带地，她亦难得和善地看向眼前人，温柔地同他说道：“提前祝你万圣节愉快，布鲁斯。” 当然，这绝非调情，她对自己说。 她只是想，愿他被她不幸吃掉后，在地府度过的第一个鬼节，不要被群魔狂欢吓破胆。当然，阎王收不收西洋鬼，她也不清楚。 但他可是派对高手，说不准能玩得尽兴呢？ 好吧，她提前祝他成功。 另一边，布鲁斯·韦恩见邦妮的态度有所缓和，接连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么？” 看着秘小姐仿佛陷入沉思，像是并没有安排。布鲁斯·韦恩立刻抛出提议，以慢吞吞，但又不经意的态度试探着她的态度：“市政府在那天有一个化妆舞会兼慈善拍卖活动。” 然而，听完布鲁斯的话，邦妮·布洛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眼中没有带着太多情绪，乃至兴趣。 于是乎，布鲁斯·韦恩捏紧藏在身后的邀请函，有点忐忑地不知如何组织下，只好径直问道：“你有意参加么？” “唔……” 白骨精垂眸，换了个站姿着力点。她盯着鞋尖上那点未擦干净的血迹，不语，一副沉思状。她正在努力试图用这颗早班困死的脑子，分析布鲁斯·韦恩说这话的意图。 怎么？下班时间，她参不参加宴会，关他什么事？ 作为上司，离下属私生活远点好伐？ 不要逾矩啊啊啊啊啊啊！ 万圣节那天怎样？ 她当然是已经吃完了蝙蝠侠，漂洋过海回老家过节啊……！ 想到这里，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她抬起头，一脸严肃地望着布鲁斯·韦恩，仿若对万圣节毫无兴趣。 毋庸置疑的，布鲁
斯·韦恩被邦妮这副冷淡而又颇具敌意的态度所中伤。他知道她是在刻意拒绝他。 于是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沾染上了几分忧郁，眉间微微下垂，他凝视着她，轻声忐忑地问道：“抱歉，邦妮，你……还在生气吗？” 白骨精不解，她更加疑惑地望向他。 噢？生哪门子气？应该是他想要暗杀她吧…… 见状，布鲁斯·韦恩，语调更低了几分，言简意赅地指出了自我过失，带着真诚又浓重的愧疚。 “放鸽子。还有……” 他没有说完。 噢，如果他是指，日常在重大会议和活动上，迟到，早退，打瞌睡，玩失踪，神出鬼没等等等等。这难道不是她的老板，这位花花公子的一贯作风吗？ 他竟然会知错？ 白骨精诧异地挑起眉，但她还是随即摆摆手，以示不甚在意。 社畜怎么能和老板计较，和老板叫板，和老板对打呢。 社畜只会阴暗爬行，在博客上匿名疯狂打公司低分和骂老板，表面笑嘻嘻。 当然，这不是邦妮·布洛克。 她曾经的兴趣是投哥谭日报都市传说绯闻版。 见状，布鲁斯·韦恩像是恢复了几分常态，或许是眉眼深邃，又混迹情场，他那花花公子的调情式话语不经意间又跑了出来。 他问道：“那么，邦妮，你今晚有空吗？” 除了脸上残余的脆弱模样，仿佛一只雨夜里被淋湿的小狗，将寻常风流浪子身上所粘着的油滑、傲慢与浮夸，自然而然地消解得了无痕迹。 让人不忍拒绝，只想宽慰。 哥谭花花公子，情场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白骨精被有所感化，可她的嘴里依然吐出了那冰冷的字句：“没有。” 布鲁斯·韦恩一脸失落地望着她，白骨精耸耸肩，抱歉地递给他一个无奈又无辜的表情。 好吧，她没有撒谎，天地良心，是真的没有。 虽然她也很想要尽快吃掉他。 问：为什么没空？ 当然是因为要去见你的前女友们，布鲁斯·韦恩。 就算是鬼魂，如今困在这副皮囊里，她也总归是要维持人情关系。这不，巧了，布鲁斯·韦恩每一任前女友，无论掰不掰，多久掰，最后都能同她相谈甚欢。 也因此，她对布鲁斯的情场事迹可谓是如数家珍，哪日混得不好时，还能转行去做狗仔娱记，毕竟人脉丰厚。 布鲁斯·韦恩，他把妹当消遣，也不怪妹也把他当快餐。逢场作戏，露水情缘，各取所需，无可指摘。 但凭借这家伙三天钓鱼两天晒网万年鸽王的个性，之前泡的妹子都快跑光了实属正常。 他到目前为止分手时没被暴打只能说是对方脾气好。当然，还有邦妮·布洛克一向紧急公关做得好。怎么能说这两人不是一往情深地双向暗恋。 而今日刚好是冰山俱乐部一年一度的极品前任去死派对。 塔比娜，她前几日刚甩了布鲁斯，然后顺便邀请了邦妮·布洛克一块参加这个聚会。 喔……！她懂了。 所以这小子目前是处于空窗期。 或许是他哥谭甜心的魅力短暂失效，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女伴，只好拉她临时救场，缓解尴尬。 她就说，这小子能收心，才怪了！！！ 想通了布鲁斯的动机，白骨精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松弛状态，她推了推眼镜，了然地朝他摊开手，问道：“好吧，我去晚宴。所以邀请函呢？” 她已经看见他身后藏着的东西了。 听罢，布鲁斯·韦恩将右手从身后拿了出来，眼梢微翘，像个小学生给老师交作业般，将邀请函递至白骨精手中，并乘机往邦妮的衣袖上粘了几枚跟踪器。 谁料电梯突然发生了故障，地面摇晃，悬吊在半途中，不上不下。他们一时站姿不定，距离急速缩近。布鲁斯·韦恩的唇角擦过她的脸侧，一个吻，落在了邦妮·布洛克的额角。 淦！她可不是唐僧。白骨精真的很想飙脏话。 她作为一只妖精，还丢了魂魄，丢了指骨，很脆弱的！很没有定力的！ 他这样天天撩拨，真是主动上门找死。 白骨精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如小狗般无辜地看着她。于是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按倒在电梯侧，踮脚回吻上了他。暧昧的空气升温，点着混浊与情感。 他们唇齿交织着一起，那是一个真正的吻，狂热，贪婪，
如野兽般饥渴。她借机咬破了他的舌尖，舔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越陷越深。 然而情迷意乱间，她却突然眯起了眼。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到了布鲁斯·韦恩的脸上，干脆利落，声音响亮。 电梯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 叮——三角铁的敲击声响起。 门恰好打开，只见捧着咖啡的同事们，瞳孔地震地站在门外。他们呆滞地喝了一口，缓了缓，但没缓过来。 等等，这好像不是早八通勤出现的幻觉。 于是他们接着试图装瞎，但脚步飞快，逃离现场。 好吧，她已经能想到今日的茶水间头条八卦会是什么了。 震惊下克上！电梯间秘小姐怒揍韦恩集团 e！ 等等，有点难解释，但你听我解释。 白骨精看着远处脚步悬浮的同事们，以及近处同样满脸震惊的布鲁斯·韦恩。她决定先安抚一下眼前人。 “咳。抱歉，是蚊子。” 她将掌心展开，露出那点嫣红的血迹，眼神十分诚恳老实地望着她的老板，试图说服布鲁斯·韦恩接受这个理由。 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喔，喔。好吧。谢谢你，邦妮。” 布鲁斯·韦恩似乎还是没有缓过神来，他点点头，目光有几分呆滞地从白骨精身边经过，脚步悬浮地走出电梯。 见到布鲁斯·韦恩渐渐走远的身影，白骨精叹了口气。 怎么说，老板，你的处境可不太妙啊。 她垂眸，回味着刚才的吻，舔了舔手心的血迹，终于恢复了一点精气。接着捏了个决，将电梯里那个趴肩鬼的残魂清除干净。 布鲁斯·韦恩，她见他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阴鸷缠身，恐有血光之灾啊。 总之，抛开人类不谈，他也被太多鬼魂惦记了吧。 哥谭甜心，果然名副其实。 血也是甜的。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