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暄黑着脸,在慈恩寺厢房内来回踱步,主持慧能禅师讲完经,一得到消息,便早早赶来山门,候着李泓暄,将人迎入慈恩寺。
李泓暄的本意是亲自带队去山上山下找,但主持一来,便将他劝住了。
慧能禅师的理由无法辩驳,王爷身份尊贵,亲自找人难免招摇,而侧妃走失总归不是体面事,寻起来不宜张扬,不然可能有损侧妃清誉与王府名声。
这话说得李泓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得跟着主持到了厢房候着,被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外面已递回了好几次消息。
王府马车是在小路上找到的,与马车一起的还有鼻青脸肿两侍卫一车夫,先前被侧妃打发走的两侍卫也已找到。只有最后那个跟随侧妃的侍卫依旧没有消息。当然侧妃本人也杳无音讯。
他们不知道,其实那根木头还老老实实蹲在村口,把村口的小道来回打扫了好几遍。
每次有人进屋汇报,慧能禅师必定双手合十,口中言道:
“善哉善哉,王爷不必忧心,娘娘必当平安归来。”然后诵一段经,为侧妃祈福,也为让李泓暄安心。
可李泓暄非但没能静下心来,还被他的木鱼敲得脑壳痛,几番想离去,均被这大和尚拦在厢房内。
慧能禅师颇得崔皇后器重,李泓暄拿他没有办法,只忍不住怼了一句:“劳烦大师傅着人在寺中与后山多找找。经便不用诵了,本王头疼。”
“阿弥陀佛,王爷放心,老衲已让人去寻。”慧能禅师微微一笑,收起木鱼,恭恭敬敬回道。
李泓暄心下烦躁,脚下不停,继续于禅房内来来回回绕圈,羽墨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被王爷晃花了,可一旁的大和尚却依旧气定神闲。
张婆子和碧桃早得了消息,此时俱候在厢房外。
那张婆子探女回到慈恩寺,得知侧妃失踪后,张口就要嚎啕,好在碧桃在外虽柔弱不能自理,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受过训练的正经一等婢女,知晓事情不宜张扬,生生把张婆子的哭喊压了下去。
张婆子不敢哭出声,却依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滴水,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寺中往厢房递茶水和递消息的,见状都绕着她走。
张婆子兀自哭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到:“附近可有村子?娘娘既然没有回寺里,便可能去了周边村子躲避。老婆子本是庄稼人,去村子寻一寻,最是不会惊动人。”
说着她抬脚要走,同样守在廊下的赵二欲将功赎罪,自告奋勇的与张婆子同去。碧桃见状也要跟着,被赵二一把按在廊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了新消息,随着娘娘走的那根木头侍卫被张婆子和赵二找到。
据那侍卫说,娘娘果然去了村里躲避,但不让他跟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守着路口,说话时,还带了一脸委屈。
这下寻人大军终于有了线索。
李泓暄当下便要往外冲,却被慧能禅师重重一声阿弥陀佛定住了脚:“阿弥陀佛,村内嘈杂,还是老衲寻几个道路相熟的僧人,带着王爷的下属去细细寻访吧。”
住持并不离开厢房,而是叫了小和尚递话。
李泓暄无奈,只得继续坐下,揉着眉心闭了眼。
羽墨在一边小心觑着自家王爷,噤声不言。
慧能禅师兀自呈入定状,当下虽不再出声,但他一动一静间,周遭空气便满是梵的味道,与李泓暄散发出的烦躁气息,于小小厢房内激烈对撞着。
方才没有消息时,李泓暄只觉得没由来地怒气上涌,他告诫自己,让他揪心的是王府的名誉,而不是侧妃本人。但越是这么想,他越是烦躁。
听到杨芸儿躲入村庄,他心中一松,旋即突然又一紧,那小妮子曾对自己说过,来日找机会将离开王府,该不会她乘机……
李泓暄并不愿再细想下去,任由梵音将自己包裹。
这时厢房外来了一人,罗叔得到了消息,亲自骑快马赶到了慈恩寺,同时也带了人手。
罗叔入内向王爷行礼,开口道:“王爷,侧妃失踪一事不宜张扬,我已带了人手,会按照方才的线索,去周边村落寻访。时候不早,请王爷早些返城,明日一早还有早课。”
见王府来人,慧能禅师的眼色里不可察觉的多了一丝戒备。此刻见来人是劝王爷回府的,慧能神色微微一松,开口道:“王爷,久坐无益,不如早些回城吧。”
见李泓暄不动,罗叔上前一步,正欲开口,突然停下,看了看慧能禅师,那和尚兀自闭眼做无声念经状。
罗叔等了一息,皱眉对慧能禅师行了一礼:“叨扰住持,王爷的茶凉了,可否再续一些,我们服侍了王爷喝完一盏茶就走。”
话说得如此明了,慧能禅师回了一礼,终于退出了厢房。
罗叔快步走到李泓暄面前,说道:“按照娘娘此前的行事作风,怕已脱险回城。”
李泓暄挑了挑眉。罗叔继续道:“我来前细细问过守着村口的侍卫,他曾见一牛车朝着入城的方向驶去。当时是未时左右,时间对得上。我已着人去寻访这辆牛车踪迹,王爷不如回城再做道理。”
李泓暄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
杨芸儿确实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细细回想了方才羽墨转述的侧妃应对之策,这已是当时最佳的决策。好在林中的地痞得了凤钗披风并未追赶,杨芸儿脱险回城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方才被那慧能和尚拖着,乱了分寸,反而没能冷静下仔细考虑。
当即他一拍桌子,叫到:“回城,先去崔府讨个公道!”
“慢着,王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