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这模样,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乙队队正摆摆手,“你将他扭送麟游县衙,就说是小贼偷盗,也够他吃一壶了。”
军士还要再说什么,被同侪拉下去,至于那个“阑入御在所”的“嫌犯”,自然也被悄无声息地挪入县衙地牢,再无人提起。
也就无人知晓,当夜丙队无故迁延换值,而乙队为此遮掩的事。
……
离宫发生的一切被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孟柔远在别业小院中,什么也不知道。
院子里人来人往,房里房外侍候的婢女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想来是江铣的吩咐,孟柔没有理会,也并不在意。
屋子里多了好些摆件同斗棋之类的玩具,也是用来给她把玩的,孟柔没去碰,只向松烟要来旧日包袱,那里头有她的医案和该读的医。
只是江铣带她上京时满腹怒火,不把沐春堂烧了就算不错了,哪里还会记得要给她带上什么医医案。
松烟不敢拒绝,又不敢随意搪塞,想着医大差不差,搜遍全县所有医馆,甚至联络了太医署的关系,好不容易搜罗来一箱医,交到孟柔手里。
看她安安静静地读起来,也就松了一口气。
江铣不在的时候,孟柔总是显得安静又和顺,松烟吩咐好下头奴仆,搁着窗户看她两眼。
“孟娘子安好。”
孟柔充耳不闻,松烟原本想走,可想了想,还是一咬牙,凑近了些。
“恕小的多嘴,娘子遇到这种事,伤心总是难免的,只是娘子伤心,五郎只有更伤心,娘子再这样同五郎离心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一损俱损啊。”
孟柔嫌他聒噪,原本不愿理会,一心只当听不见,可随后松烟却道:
“两边既然有情,何必争执?五郎深爱娘子,娘子对五郎也是一片真心不曾动摇,分明是一对有情人,但若再这么下去……”
孟柔放下,冷冷地看着他。
松烟连忙改口:“五郎对娘子确乎是一片真心,痴情不悔。”
孟柔嗤笑一声,复又转眼看向本。
好不容易才同她说上两句话,松烟怎么可能就此作罢,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当初娘子假死,五郎伤心得吐血,要不是担心娘子后事无人处置,只怕都要跟着去了!”
“你也想吐血?把我的针包拿来,你想吐多少我就能让你吐多少。”
松烟急了:“是真的,小的可不敢欺瞒娘子!”说着就要赌咒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要如何如何。
说来孟柔心中也有几分奇怪,从晋阳公主到江铣,再到松烟,好似都以为她已死,等看见她活蹦乱跳地还存在这世界上,又都觉得她是假死。
可她当初仓皇逃离长安时,险些连自己这条命都保不住,又哪来的能力做什么“假死”的布置。
心里存着疑惑,便没管松烟的叫嚷,直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烟不由愣住。
“当年娘子骤然离家,五郎满府满城地寻人,不但惊动两县府衙寻找娘子,甚至还触犯夜禁,足足受了三、啊不,五十杖!打得皮开肉绽,后来就连皇帝都知道了,可最终寻来的,却只有一坛子骨灰……娘子竟然不知道吗?”
孟柔显然并不知情。
松烟实在没想到,江铣和孟柔闹腾这么久,竟然连这个都没同她说,心里顿时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立时将当日江铣是如何着急寻人,如何担忧孟柔,后来看见女尸时又是如何伤心绝望失去理智,再然后看到那一坛子骨灰时,又是如何伤心欲绝,如何心如死灰。
自然没忘了着重强调江铣是如何被父亲痛斥,如何被皇帝斥责,说得活灵活现,就像亲眼所见一般,仿佛说得越凄惨,就越能让孟柔心疼。
孟柔迟疑着开口:“你说的那具女尸,是……”
“娘子可快别提!”松烟说得兴起,一拍大腿道,“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无名女尸,真就那样恰好,年纪相仿,衣着相似,身上还带着一枚银花钱——对了,还有那个治玉匠人,胡说八道一大通,说娘子手上也有枚银花钱,咱们可不就误会了。害得五郎伤心这两年,甚至还为娘子吐了血……说来虽然不大吉利,可您若是看见五郎为您写的墓志铭,那可当真是情真意切,字字锥心……”
“她有名字。”
松烟一愣:“什么?”
“她有名有姓。”孟柔垂眸,“她叫洪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