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铣封禁府门,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不闹出个结果来,显然是不能善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是咬不死江铣,又何必把自己也拖进去?况且她也不敢让医工为傲霜诊脉。
一击不成已然失了先机,不如现在收手,日后再寻机会就是。
至于傲霜,养不熟的东西,不能留了。
崔有期心思急转,当即便一转口风:“必定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五郎,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一个下贱婢女,哪里还有什么清白?我看你当真是失心疯了。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
几个仆妇挤进来,当场就要将傲霜拖下去,江铣却拎着傲霜的领子把人拖起来。
“千万别,若是拖下去,明日吊死了算谁的?傲霜姑娘是母亲的义女,可不是什么疯妇人。依我看,还是先让医工验明正身,把事情说明白了,说清楚了,再处置也不迟。”
江铣说这话时甚至在发笑,周围人见着这母子俩,一个急着要发落人证,另一个却浑不在意自己声名似的,非要留着人,还要让过脉。谁心虚,谁有理,简直一目了然。
江恒也看明白了,分明是崔有期这个蠢货想要害人没害着,反倒要祸害了所有人的名声。只是此时终究是婚事为重,一个庶子放浪形骸,总好过嫡庶相争导致家宅不宁,于是指着江铣的鼻子痛骂:“小题大做,任意妄为。都说了是这侍女蓄意勾引的你,你清清白白,还想怎样?”
“当真清白吗?她一勾引我便入套,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苟且,丝毫不顾人伦。明日有人参奏说我私德不修,陛下革了我的官身,我也能向陛下陈明,说父亲已经还了我清白,此事就已经揭过不提了?”
江铣冷笑,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涉及到家族荣辱,什么对错,什么黑白,就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得为大局让步。
可他分明是冤枉的。
“诸位稍安勿躁,某已传信长安县令,请县令带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官员迅速来此。诸位也可在此做个见证,稍候县令与三司到来时,便可轻省许多。”
江恒顿时失色:“县令,三司?你要做什么?!”
“捉拿人犯。”江铣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傲霜,“父亲忘了?我方才说过,那点酒并不足与让我神志昏迷。害我之人今日敢给我下迷药构陷我,明日难说会不会给您、给二郎,甚至给母亲下药。今日下的是迷药,明日就有可能下毒药,今日在堂诸位都是贵客,若是有个不慎,药下在旁人碗盏中,害得可不就是旁人了?!
“父亲觉得,此事该不该查?”
江铣搬出陛下来,又将事情说得这样眼中,江恒反倒不敢糊涂揭过。
他瞪了一眼崔有期,又竖起眉毛抄傲霜怒吼:“说,是不是你给五郎下的药!”
只要她认了,这事便有了真凶,县令上门便可将人提交打发,此事也算有个结果。
可下药的并不是傲霜。
她直起身正要开口,却瞥见江铣阴冷的眼神,浑身一震。
她办事不利,崔有期栽赃江铣不成,已是想着要让她来填命,若是此时供出孟柔,只怕连江铣也不能让她活。
怎么办,怎么办?
傲霜突然跪在崔有期脚边,扯着她的袍脚道:“夫人,夫人救我!事情都是您让我做的,您不能不救我啊!”
崔有期连忙踢开她:“大胆,放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来人……”
傲霜手脚都蹭破了,连忙爬过去再求:“夫人,就算是看在我肚子里,二郎的孩子的份上,您也得救我啊!”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江谦也十分震惊:“什么?你,我……”
傲霜盈盈落泪:“二郎,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夫人要挟我,若是不肯给五郎下药,便要让我打掉孩子,还要将我发卖。求求你,就算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
郑瑛听说家里出了事,扶着嬷嬷匆匆赶来,她最近身体不适,就连江婉的婚仪也都推拒了不肯插手,只说在院里静养。只是听来报的仆人说,男方车架早就到了,新娘子却迟迟不出阁,父亲母亲同五郎又好似闹了起来,这才赶来劝和。
才刚一进门,听见傲霜的这声哭诉,郑瑛气血上涌,当即晕了过去。
“娘子!”
顿时兵荒马乱。
……
江婉身着喜服,高高的发髻上缠满了金银珠宝,额前点花钿,两颊涂朱靥,清晨天不亮时便有长命婆来给她绞面梳妆,熬了一整日,天色渐晚,她面上却不见半点疲态,而是慢慢的焦急。
今日裴府娶妻,江府嫁女,说起来是一场盛大喜事,可裴老国公已是耄耋之年,而她还青春正妍,才刚行过及笄礼。
外头的人传些什么,她也是都知道的,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裴国公年岁大,儿女子孙也不少,自己年迈得骑不上马,竟然儿子替他来迎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树梨花压海棠,海棠还没折枝,梨树看着倒要先断了。
江婉早便知道要嫁给谁,熬了这许多日,说服自己许多日,倒也不觉得太难过。还是阿娘说得对,嫁给谁不是嫁,与其是个年岁相当却无官身,过去就要跟着熬苦日子的,倒不如嫁给忠国公,过去就是国公夫人。
大夫人想要拿这来弹压她,倒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性,如今嫁不得长孙乾达,日后等老国公死了,两人一个丧妻,一个丧夫,岂不是更般配?况且日后她也是国公夫人,论品级同大夫人平起平坐,气不死她。
江婉心中想的定,倒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了,只是如今时辰眼看着就要过了,前头却还是没人送信来,不免有些着急,又催苦菊:“快去问问,究竟什么时候才走?”
要嫁的是那样的郎……郎君,婢女们也不敢开她的玩笑说她恨嫁,快步小跑着去前头问了,回来却哭丧着脸不敢说话。
江婉着急:“快说啊,究竟怎么回事?”
“前头的人说,五郎奸、□□夫人院里的傲霜,后来又说不是,是傲霜勾引了五郎,总之两人正行不轨,被夫人给撞见了,闹了好大一场,后来郎主和二郎也都去了,二少夫人也去了,被吓得当场晕厥。”苦菊哭道,“五郎说他冤枉,要封了府门查人,也不知究竟是要查什么人。前头正闹着呢,娘子,娘子……”
江婉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失了声。
“完了、都完了……”
今日是她的婚宴啊。
闹了这一场,她如何还能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