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恩宁上网查明白什么叫免费师范生之后,她怔怔地在电脑前,一直坐到凌晨。
她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志愿,叫做免费师范生。
可以不用交学费还有补助,大学四年毕业后可以直接分配回原籍当老师。
但母亲告诉过她,任何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都有代价,免费师范生的代价就是用C大的分,去台城学院念大学。
毕业后要承诺回台城当6年以上老师,才算履行完这份免费师范生的协议,而且这六年大概率要去乡镇任教。
她关掉电脑,躺平在床上,心口发堵,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如鲠在喉。
这种人生选择她说不出对错,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望了一夜的天花板,似睡非睡间好像梦见了十三中,梦见了李立冬在操场上一圈接着一圈的跑,从晴天到雨夜,从夏日到落雪。
他付出两年的努力,只配去念台城学院吗?
她不甘心。
第二日一早,她直接打车去了杏泊村。
前几天刚下过大雨,土路坑洼泥泞,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车不敢开过不去,司机只能把车停在村碑旁。
看着穿戴举止完全不似这里人的林恩宁,司机好心问道:“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啊?没有人接你啊?”
林恩宁笑笑,“有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哦,那就好,你一个姑娘家荒山野岭的小心点!”
“谢谢叔叔。”
出租车很快离开,林恩宁顺着冬天的记忆,沿着路往村子里走。
等她走到村口,站在上次见到李立冬的地方,林恩宁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在哪儿?”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立冬愣了一下,“我在、地里,割麦子。”
“能见个面吗?我就在村口。”
李立冬立刻抬头向村口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林恩宁。
“你怎么来了?”他心中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林恩宁环顾四周,不知道他说的地里是在哪里,李立冬此刻站在南面山顶向她招手,“你转身向后看,我在你右后方面。”
她迅速回头,果然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你等着,我过去找你!”
林恩宁挂掉电话就往南面跑。
现在是麦收的季节,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金色的麦浪上,整片麦地金灿灿的,像一幅画。
画中的白衣少女在麦田中奔跑,她越过收割机,跨过水渠,迎着阳光一路向自己跑来。
李立冬手里的镰刀掉在地下,汗水从额角流到下巴,他喉头一动,许是阳光太过明媚,他闭了闭眼。
他大概能猜到林恩宁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她跑上来后,第一句话就戳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台城学院的免费师范生,毕业后大概率要到乡镇工作,你知不知道这份乡镇工作需要多少年?”
“我知道。”李立冬侧过脸去,不想面对她。
“你知道还报?”林恩宁简直要气疯了,“李立冬,你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长跑那么累你都能天天坚持训练,一个教师编制考试就怕了吗?就一定考不上吗?你是打算大学四年混吃等死,一点不打算上进吗?”
他怔了一瞬,然后捡起地上的镰刀,继续割麦子。
她突然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衣角,“大学四年协议六年,你这十年就被钉死在农村了!你辛辛苦苦复读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走出农村是为了什么?为了叶落归根扎根农村吗?”
“你的人生不应该被定格在一种职业上,而且....\"
她的每一句话就像刀一样刺进心里,李立冬突然直起身,“农村不好吗?我本来就是农村人。”
林恩宁一噎,“我、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念那样一个大学,不值得啊!”
李立冬静静站着,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但他很快转回身,继续割着麦子。
这里地形复杂,地块又零散,收割机上不来,只能靠人力收割。
他像是攒着一股劲,镰刀舞地飞快。
林恩宁怔怔看着他,30多度的天气他穿着长衣长裤,即便带着草帽,在烈日暴晒下,他的脸和手臂也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