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万在林恩宁眼里不算多大的数目,但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父亲每个周五的晚上都喝的不省人事。
林恩宁抱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天亮以后再给他打电话要钱。
回到ICU外的走廊,李立冬不在,只有李炳山还睡在长廊上。
她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一想起方才他的表情,又把手机揣会兜里,坐在长椅上静静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宁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已泛起白光。
她揉了揉眼,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钟,却发现李立冬那件黑色羽绒服披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望去,ICU门口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和李立冬说着话。
“我回去村里村外跑了一整天,凑了十几家,才先凑了这3万。”李海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到李立冬手上,看了着还躺在里面的李母,唉声叹气道:“你说说,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呢?还是这么严重的病。”
李立冬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海峰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林恩宁慌忙闭上眼,装作还没醒。
见李炳山不在,李海峰眼色一变,略带埋怨地小声说着,“前天我送你妈过来的时候,听说她3点就起来给你做饭。这些年你爸腿不好,地里好多活都是你妈干的。她这家里家外都要操劳,连我妈都说,‘你淑兰婶儿可是遭了罪了,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使唤呢!’”
李立冬背对着林恩宁,看不到表情,但他的背一点点垮了下去,往日总爱低着的头,垂得更深了。
“唉。”李海峰继续嘟囔着:“前年村里有政策,一把交5万就能上保险。咱家这些亲戚能买的都买了,就你妈不舍得钱,只给你爸买了,没给她自己买。平时连几百块的新农合也舍不得交,这下可好,医保、新农合一个都使不上!我听说要是有保险,这个病报销完了最多也就花个五六万。”
林恩宁看着李立冬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
“立冬啊,前天只做一次手术就花了快10万,我听大夫说,等婶儿后面身体恢复了,还要换瓣膜才能根治。我打听了,这种换什么的手术乱七八糟加起来,怎么也得二三十万!而且出了院还要保养,以后光吃药都得不少钱。”
李海峰想想都替李立冬愁,“你爸的腿不好,你妈这一病,这可咋办?”
“该咋办咋办!”李炳山忽然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冷冷扫了李海峰一眼,“我就算卖房卖地,也得把他妈的病治好!”
“叔~早啊~”李海峰笑得尴尬,“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啊~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李炳山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医院的早餐太贵,李炳山出去买了早饭,他特地走了两个街口买了豆浆和油条回来。
“立冬,吃饭。”
李炳山把早饭扔到长椅上,豆浆杯从塑料袋散落出来,滚到林恩宁腿旁。
她不能再装睡了,只得站起来,把黑色羽绒服外套放在椅子上,冲李炳山道了一声“叔叔好。”
李炳山对儿子的这位女朋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并不是讨厌她,只是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种家庭差距悬殊的感情,不会长久的。
女方日后多半是要后悔的。
此刻妻子重病,他们为了筹医药费彻夜难眠,李炳山更觉儿子在这位富家小姐面前难堪,索性也没有好脸给林恩宁。
李炳山扯过李立冬的羽绒服,扔给他,“自己的衣服穿好了!别到处乱放。”
李立冬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变脸,见衣服扔过来,他愣一下,接的慢了半拍,只能抓住衣角一扯,兜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饭卡、银行卡、零钱、小票,李海峰连忙蹲下,帮着李立冬一起捡。
一沓叠的很整齐的购物小票散了开来,李海峰顺手捡了两张,眼睛一瞥,顿时睁的老大,“你这买的啥啊,个、十、百、千、万,嚯!一万零九百八?!”
小票上的LOGO字母他似曾相识,李海峰努力回想了一下,猛地记起来,她媳妇结婚的时候,也让他买过这个牌子的包。
只是他买的那个三千八,李立冬这个一万多。
李海峰惊呆了,他下意识地瞅了眼林恩宁,这姑娘手上拿的包,不就是CM的牌子吗?
“立冬,你一个不挣钱的大学生,哪儿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李炳山有些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李海峰的震惊。
李炳山急急走过去,扯过李海峰手里的小票,不知从何看起,“买啥了?啥东西一万多?”
李海峰撇了撇嘴,“还能买啥,包呗。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稀罕包啊~”
李炳山一头雾水地瞧着这满纸英字母,好半天才在右下角找到那串骇人听闻的数字,整个人呆住了。
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惊怒交加地问他,“这是个啥?你买它干啥?啊?!”
李立冬退后一步,别过脸去,不愿与父亲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