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两记重拳让他重心不稳,跌坐在椅背上,头脑“嗡”一声,怒火刚一冒出心头,一瞬间捕捉到“汤皓宇”三个字,一时愣怔。
“你说什么?我的儿子?汤皓宇?”不顾脸上火辣的疼痛,汤雅梵站起身追问。
他对“汤皓宇”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那时她第一次怀孕,不过十七岁,吓得不知所措。
他对她说:他要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汤皓宇,如果是女孩,就叫汤皓澜。
雅臣一声冷笑:“你没有资格让她回到你身边,更没有资格说爱她。”
雅梵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几近吼叫出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汤皓宇!为什么是我的儿子!”
谨言在一旁,冷冷地开口说:“当年你离开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听到这个,雅梵呆滞住,一时不敢置信:“怀孕了?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孩子呢?”
“你离开法国后,她一个人去荷兰,准备打掉孩子。”说到这里,谨言停顿了下,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继续说:“但是终究没有舍得。她就留在荷兰,悄悄生下孩子,自己照顾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说着,又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雅臣,继续道:“当然,除了他。”
平淡的几句话如同巨石,一记一记在他心头敲砸,泛起窒息的疼痛。雅梵冷吸一口气,神色骇然,摇着头喃喃:“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她不告诉我,她自己生下了孩子......”
喃言间,臂膀垂落,身体缓缓跌坐在椅子上。
忽然猛一抬头,再次冲上前扯住其中一个的衣领,怒吼道:“你们全部都知道!全部都知道!就我一个不知道!你们全都隐瞒我!是不是!”
正要一拳挥上去,臂膀半空中被对方钳制住,扳开他紧揪衣领的拳,将他重重推开。开口说话的是雅臣:“你有资格怪别人?你有什么资格怪别人!你自己想一想,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是怎么伤害她的!这些伤害都是谁造成的!”
他死死盯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怒吼:“是!我是在伤害她!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你们觊觎她,处心积虑拆散我们!汤谨言,如果不是你先泄露爷爷病危的消息,四叔和姑姑也不会被逼得自乱阵脚,再乱了所有人的阵脚。汤雅臣,如果不是你藏在后面顺水推舟,也不会逼得我放弃她放弃婚礼回到香港,如果不是你们这两个好堂弟,我和她早已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都是你们!”
雅臣一个不作他想揪扯住他的衣领,将他逼至墙面,在他脸颊又落下一拳,“你还执迷不悟,还不知悔改!你永远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你自己呢?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你以为没有别人,你同她就不会出问题?连简荨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你还装傻!不错,我们的确做了一些事情拆散你们,但是真正拆散你们的是你自己,是你的选择,还有你的自私!如果你能把简荨至始至终都放在第一位,为她着想,你会选择放弃她?”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你是怎么爱她的?你有没有尊重过她?好好照顾过她?她十四岁就跟了你,事事以你为重,视你为天,你却连她最简单的一个梦想都不愿意让她实现。飞机师是她从小的梦想,你有没有尊重过她的梦想?哪怕一点点?从头到尾你只是想将她绑在你身边,将她打造成你想要的形象,逼她过你要她过的生活,逼她去做只依附你而活的菟丝花!你有没有了解过,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最后,你居然还以她的梦想会拖你后腿,会和你不匹配,将她抛弃在婚礼前!”
声音越说越高,冰冷的回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响彻,仔细去听,似乎隐隐压抑着不甘的哽咽:“她才十七岁就被你弄得怀孕,你又不好好照顾她,依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她的感受和身体,让她怀孕了又流产。那时她才十七岁!十七岁!这就是你所谓的爱?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不知道,你离开后的那几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她连她妈咪都不敢告诉,自己跑去荷兰,大着肚子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去医生待产,你知道她是怎么生下来的?她阵痛了二十个钟头,差点临时剖腹产,最后还是硬撑着生了下来。然后又自己照顾孩子,那时她才二十岁,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躲在荷兰生孩子,又自己养育孩子一年,然后去德国,边在飞行学院学飞边照顾孩子。你呢?你汤雅梵又在干什么?又在哪里?”
“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既然不能确定能不能遵守你的诺言,不能确定能不能守护她到最后,既然汤瑞比她还要重要,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绑住她,招惹她!得到她后,又不顾她的健康,让她十七岁就怀孕,给她希望,让她唯你是尊,最后又让她绝望,说抛弃她就抛弃她!只因为她的梦想和你不匹配,会拖你后腿,会耽误你的野心!你却不知道悔改,只会找借口,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她,不想让她卷入汤家纷争。汤雅梵,让你失去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会议室的上空涌动着窒息的沉默。
很久,雅梵的气焰渐渐颓软,手臂垂落,任由对方扯着他的衣领,沙哑地开口:“我只想知道,那我的儿子,现在在哪里。我的皓宇,在哪里。”
雅臣紧紧盯望着他,唇尾扯出一丝嘲讽,没有说话。
对方细微的表情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心慌,扯住对方嘶吼:“说啊,我的儿子怎么样了,他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雅臣幽幽开口:“他在德国。”
“她为什么不带他回香港?因为恨我,不让我们父子相认?”他喃喃地问。
雅臣摇头冷笑,笑意讥讽:“汤雅梵果然是汤雅梵,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错,永远都是别人的问题。到这个时候,你都还不了解她,还在质疑她。你真不是人!”
他彻底失去耐心,声音颤抖:“我儿子到底在哪里!在德国的哪里!快点告诉我!”
“你真的要知道?你确定,你承受的住?”雅臣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的悲悯。
捕捉到话语的不同寻常,他心头不由地一慌:“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了?”
雅臣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他,冷冷道:““这是地址,你儿子就在这里。不过我劝你,放过简荨,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雅梵接过地址,一秒不作耽搁,边脚步踉跄地走向会议室门口,边手心颤抖地摁下号码,对着电话,狼狈而语无伦次:“给我准备飞机,马上!不是,是即刻!我要飞德国。”
“站住,”刚走到门口,他再一次被拦住。
谨言敛着眸,逼望向他:“简皓然,不,应该是汤皓然,不是你的儿子,对不对?是你和她一同骗我,说是你的儿子,对不对?”
雅梵依旧沉浸在自己剧烈的情绪中,神色颓然,还未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这时雅臣上前,对着谨言猛然一挥拳,猝不及防间,谨言重心不稳,顺着墙壁半跌在地。
雅臣攥起他的衣领,再一挥拳,力度比方才大了很多。
他冰冷地开口:“汤谨言!如果汤雅梵是禽兽,那你就是彻头彻尾的禽兽不如!”
谨言发出一丝涩笑,颓废苍凉:“我知道,我禽兽不如,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雅臣连连摇头,“我们三个人中,你是最有机会彻底得到她的,你却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不仅放弃,还在她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又狠插了一刀,你真的禽兽不如。”
“我只是......太爱她,我太爱她,”他喃言:“我不想伤害她,真的不想伤害她。我太爱她,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不要拿爱当借口!”雅臣摇了摇头,“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再次接受一段感情。不错,你的机长制服,你过人的飞行天赋给了她接受你的动力,但是这些不是全部。她愿意和你发展一段感情,甚至愿意为你生孩子,同你结婚,没有其他,只是因为,她信你,因为她真的爱上了你。只有爱上了你,才会完完全全把自己托付给你。即便在你抛弃她后,她还是愿意生下你的孩子。”
停顿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神情闪过一抹酸楚的苦涩,语气冰冷狠冽:“你呢?你汤谨言做了什么?给了她第二次的希望,却又将她的希望摧毁得彻彻底底!既然不相信她,不能释怀她的过去,为什么要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她,为什么又伤害她!最后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你说,你是不是禽兽不如!”
“是啊,我为什么又伤害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伤害她。我明明那么爱她......”正喃言着,他想到什么,猛一抬头:“汤雅梵,简荨这次为什么会怀孕?她刚生下我儿子不到几个月,又怀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