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可可豆磨碎成粉,加热搅拌,就会变成可可液。倒出来定型,就是纯巧克力,非常苦。因此还需要二次加工。
巧克力的香味弥漫在店里,修西斯把一小锅巧克力液都倒完了。我把饭盒递给他,又把台面上所有巧克力拿玻璃瓶装好,让他带回去吃。
送走了修西斯,下午的阳光晒得我有些昏昏欲睡。我把台面上的工具清洗干净,等待它们晾干,收进柜台下面。
下午的客人比较多,我又做了几批面包才勉强供应上客人们的需求,既要招待客人又要注意火候,忙得脚不着地。
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数了一下今天的销售额,幸福感从手指弥漫进我的心里。
我打算奖励自己几个蛋挞。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我一边增加店里的“损耗成本”,一边想着。戴南妮刚刚来送了一箱树莓汁,我爽快结账,附赠了我亲爱的闺蜜一个可颂。递出去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前世刷到过的某种魔性的声音。
这样平静的,忙碌又充实的生活,很多年以后,我依然怀念,但再也回不去了。
家里的圆餐桌,面包的香气,巧克力的味道,朋友们的脸和声音,修西斯妈妈做的饭,好喝的树莓汁……再也回不去了。
19岁那年,坎迪亚娜邦大疫。当时正值坎迪亚娜面包节,父母都在卡莱恩镇。时疫带走了很多人的生命。我不知道最后的时间里他们是怎么度过的,最后回到我身边的只有他们的骨灰和遗。
戴南妮、戴南妮的小妹妹、修西斯、修西斯的大哥和母亲、凯特、凯特的父亲、桑塔克、镇长……所有我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场时疫里,我却不知为何幸免于难。
后人把这场起于坎迪亚娜邦,席卷全国,夺走三分之一人性命的瘟疫称为——黑死病。
疫病一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这总是让我回忆起六岁那年,修西斯和桑塔克拿小石子砸我家面包店的门,我们一起吃了不好吃的苹果派,大人们一直没有回来,我只能天天啃吐司。
但是这次,没人来找我要苹果派吃了。我靠家里的存勉强撑了一个月,到最后饿得只能啃发芽的土豆,侥幸没有被毒死。
远在卡莱恩镇的父母一直没有消息,我心里暗暗抱着期望。房里的被我看了好几遍,到最后我终于看不下去,缩在面包店的门口发呆。
修西斯怎么样了?戴南妮怎么样了?外面怎么样了?我想要出去看看,但理智让我只是缩在原地不动。
瘟疫是由什么引起的?传播途径是什么?怎么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前世并不是医学专业的,这一世虽然有个当医生的外公,但我只会做面包,开面包店。
我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
在我被发芽的土豆毒死之前,面包店的门终于被敲响了。我有种不管不顾直接开门的冲动,但我只是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来人是谁。
我希望是修西斯,或者桑塔克,或者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我甚至不奢望是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有钥匙会直接开门。
来人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说他是坎迪亚娜中心教堂的牧师,我们镇的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了。
我没有立刻相信他。直到他吟唱某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虚幻的羽毛穿透店门落到我的身上,治愈了我因饥饿导致的低血糖。
面包店的门终于被我打开了。
门口的牧师说他是来统计剩余人口的,让我马上去议事厅。他很快又去敲了下一家的门。
门里一直没有反应。
我看到他嘴里念了什么,转身又去敲下一家的门。
这样的场景在重复上演。
我的大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又或者我只是情感上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浑浑噩噩地朝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