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山以前倒是和师傅一起参加过几场祭奠仪式,不过都是山下的富户。
丧事办得比喜事还热闹,吹吹打打,人群簇拥,纸钱纷飞,烟火鼎盛。像是这么简单寂寥的,她倒是第一次见,一时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时村长搬出了贡桌,上面已经摆好了香炉白烛等一应事物。
夏南山上前检查了一下,虽然东西不多,但是也到一应俱全。
“我们是不是把惠姨带出来?”
“对,已经换洗好了,我和仆妇去带她,小道长你先准备祭奠香火吧。”任村长安排的井井有条。
“怎么大家都等在门口?不进去吗?”沈招摇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夏南山循声望去,看到沈招摇已经踏步进来。
而院子外不知何时站了两排人,既不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外面看着院子的方向。
都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腿已不能完全伸直,巍巍颤颤的自顾自站着,沟壑纵横的脸上面无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如村长所说,这个年纪的人参加这种事只会感同身受,想到自己不可躲避的未来。今天惠姨的葬礼还有人操办,有人祭奠,有人告别,他们呢?他们有多少人是有儿女亲人会处理后事的,又有多少人是只能不想死后事的活一天算一天呢?’
这萧瑟凄惨的葬礼似乎让夏南山也跟着哀哀戚戚起来,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想什么呢?东西都准备好了?”沈招摇突然推了她一把,让她猛然回到了现实中。
“嗯,都是村长准备的。等下他去带惠姨出来,我们就准备开始祭奠了。”
沈招摇点点头:“那今天就看夏道长的本事了。”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袍,和平时并无区别,倒是与今天的场合格外的搭衬。
很快,任村长把惠姨的尸体在大厅的软榻上摆放好,招呼村里的人进院子。
他们鱼贯而入,自觉按男女分开在龙虎位站好,围在院子两旁,却也不上前观瞻敬香,只是低着头静静哀思。
任村长也不勉强,冲夏南山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祭奠了。
惠姨的出生时辰是戌时,而现在才刚过巳时,距离入殓还有五个时辰左右。
这期间香烛不能断,诵经不能停,否则亡者会以为人间无人牵念又找不到阴间的牵引,心生迷茫怨念,魂魄受损。
这场丧事既无人哭灵,也无人撒钱飘幡,全靠夏南山一个人做法。
她此刻突然感到一些压力,抬起头四下环顾。
只见任村长正跪坐在大厅门口开始往火盆中投掷纸钱。
而沈招摇已回到大厅里,正斜着身体靠着墙柱遥望着惠姨的遗体,默默发呆。
‘很好,你就呆在那里扮演活柱子的角色吧,这可能就是你能出的最大力了。’
虽然知道沈招摇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夏南山仍旧有些愤愤的想。
不知从何时起,在夏南山心里,已经把沈招摇当成了能为自己分担麻烦的伙伴和帮手。
夏南山心中默默回忆了下以往学习过的经。
打算从‘亡者招魂经’开始,‘超度逝者歌净土’,‘引路真言经’,‘消灾解厄神咒’为续,反复诵念。
到下午申时开始诵读‘助念观音心咒’,‘逝者往生咒’和‘平安吉祥颂’。
快到戌时再反复诵读最后的‘亡者送灵仙光明咒’。
烟火渺渺直上青天,诵经声搭配着间歇响起的摇铃声,清脆入心。
每隔一个时辰,夏南山会摇铃诵经绕着院子走上一圈,不知不觉这已经是第五圈了。
她一边口中念着‘天地玄宗,万气根本……’一边绕着院子观察着分布于龙虎位老人们。
他们的神情与其说是哀戚倒不如说是丧气,眼睛里没有哀伤,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灰色。
身形虽然佝偻,但是生生站了这五个时辰却也不见有人站不住,还是和刚开始一样的身姿位置。
夏南山有时会刻意在他们耳边晃动一下那个铜钟。
那脆当当的钟声突然在耳边炸开,却没人动一下眼皮。
若不是所有人都穿的灰扑扑的,真要以为是两排准备烧给逝者的殉葬纸人。
而一直张罗左右的张老汉和老仆妇却不在其中。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突然静悄悄的一左一右站在了院中那口黑黝黝的棺材两头,也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等待着。
戌时了,圆盘似的月亮高挂正空。
月光好像一张栩栩生辉的淡金色薄纱,自上而下笼罩大地,不仅天上的星星被遮蔽了光彩,连地上的万物都被挡住了影子。
夏南山念完最后一句经,摇了一下手中的小钟,敬上三株香,高呼一声‘礼毕’,退至任村长身旁,向他微微鞠躬:“吉时已到,我们准备入殓吧。”
任村长点点头,招呼张老汉和老仆妇上前帮忙移动惠氏的尸体。
沈招摇上前一步准备帮忙,却被任村长摇了摇手,示意他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