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卫玦脸色大变,声音大的连街上的人都听见了。卫玦和十全客栈店家之间隔着柜台,店家垂着手,卫玦一吼,他吓得缩了起来。杨忱和樊立站在卫玦左右。王府的亲兵站满客栈里外。
“他们走了好久了。”店家说,“一天有个姑娘来找他们,见了面之后,就一起离开了。”
“哪个姑娘?”杨忱问。
“听他们喊她秦姑娘,还是邢姑娘,我记不大清了。”店家回道。
“秦姑娘?邢姑娘?难道是秦姮!”杨忱惊异道,“长什么样子啊?”
“漂亮唄,两个姑娘都很漂亮。”店家本想夸赞,但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卫玦和杨忱对店家的笑容很反感;鄙夷地看着他,店家马上不敢笑了。
“那他们去哪儿了?!”樊立问。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店家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个燕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卫玦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寒姑娘一来,他就到了。”
“他们每天都做些什么?!”卫玦焦急地问。
“他们每天都一起出去练功、逛街、吃饭---”店家边想边掰起手指头数着说。
“他们住同一间房吗?”卫玦急着打断店家问。
“那倒没有。不过都住楼上。他们还带着一只白猫,叫毛球球。”
“毛球球!”卫玦三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
店家那里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卫玦又惊又气。对于那个到底是姓秦还是姓邢的姑娘,杨忱也是惊讶疑惑。他们猜来猜去,卫玦思来想去,终于想到寒月白说过,凤尾羽从凤尾鞭里出来,燕其羽也看见了。他又是燕族人,所以对寒月白产生了怀疑,就跟到凤凰镇来了。卫玦怕的不是凤琝的秘密被燕其羽知道,而是害怕他跟寒月白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一团妒火在卫玦心里熊熊烧。杨忱猜测如果来找寒月白姑娘真的是秦姮的话,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们很有可能回翊城去了。
“她是被驱逐的,不可能再回翊城。”樊立说。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为什么不在店里留个信!”卫玦气得直揉太阳穴。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樊立问。
“回临江接上他们,再回翊城。”卫玦悻悻地说。
离开十全客栈前,卫玦写下一封信给寒月白,让店家保管好。他期待着与寒月白重逢时激动的一刻,满心欢喜不但扑了个空,还给他留下了谜团和一个情敌。他走路都没有了刚到时欢快地劲头。
单敬亭回到翊城,卫玦去了临江,单敬亭派人送信给卫玦,说寒月白平安抵达凤凰镇,住在十全客栈。卫玦马上写信给她,三五天写一封,可就是不见她的回信。他急了,生怕她出意外,临江那边一稳定,就迫不及待地往凤凰镇去。
临江的洪水已经退了,灾民安置妥当,瘟疫也基本控制住了。卫玦本想染上瘟疫,好派人跟卫铎要凤血珠;可是不管他怎么在瘟疫病人之间穿梭,事与愿违,他就是没有染上瘟疫。卫玦刚到到临江,临江知府许由告诉他,瘟疫一起,医圣和惠成侯杨煜就来了。
许由领着卫玦和杨忱去善心院见他们。凭着直觉和十多年前的模糊的印象,父子俩同时认出了对方。杨煜答应杨忱,等他和甪重烨医治好所有的病患,一定回家去。
杨煜和萧颉同在东海盟凤凰岛医神甪重烨门下。萧颉入门早,杨煜虽然比他年长,还是得尊他一声师兄。凤凰岛的规矩学医最多十年,不管水平如何,就算还想学下去,都得离开。杨煜回到翊城。侯府的长子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去开医馆行医;他对医学又及其热爱,所以就进宫当了御医。后来老侯爷去世,他承袭爵位,成了南安国第一个侯爵身份的御医。他生性平和、温厚,是翊城公认的好人。可是这个好人的心里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十八年前,妘赭想通过与南安和亲以换取卫铎出兵,便派使臣去了南安。卫铎早闻妘灼灼有盛世容颜,早就想一睹芳容。他心想只是出兵而已,救不救的了云燕就另当别论了。他的想法受到了尹涟漪的阻挠,她的理由是:“皇上您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让南安千万将士为他国妄送性命。”很多大臣认为她深明大义,就都支持她。
妘赭迟迟得不到卫铎的答复,就让使臣寻求杨煜的帮助。杨煜本不想理政事,可是使臣带着妘赭一封一封的信,一次一次登门恳求他;他顾念小时候的交情,于心不忍,就偷偷去劝说卫铎:“帮云燕就是帮南安。北由就是一只贪得无厌的野狼。有云燕在我们离这头狼远些,还能睡个踏实觉。如果云燕没有了,我们南安就直面这头野狼了,以后北由必是我们南安的祸患。”
卫铎觉得有理,就答应和亲。他任命杨煜为迎亲使者去接妘灼灼。尹涟漪很快知道了。她召杨煜去了凌月宫,斥责道:“当年本宫的爹爹怎么会把碧波嫁给你!”尹涟漪摇摇头,一副替她妹妹惋惜的样子,“知道你与世无争,也没有指望你能帮本宫,可你也不能直接拆本宫的台啊!你这个撬不开的铁河蚌,今天居然开了,还直接咬了本宫一口!”
杨煜不害怕也不生气,眼神依旧忧郁,慢条斯理地把对卫铎说过的话又对尹涟漪说了一遍。
“你多虑了!北由如果是头狼,南安就是只虎。老虎会惧怕狼吗!你是顾念和妘赭的情谊吧。没见过你这样的!帮外不帮亲!”
杨煜去云燕接回了妘灼灼,还告了密,妘灼灼对他恨之入骨,常召他来医治。名为医治,实为辱骂他,为什么帮她逃走,却又把她出卖了。他每次都说,只是后悔了。
有一次妘灼灼又召见他,他做好了受辱的准备,去了芍华宫。宫女对他说妘灼灼在卧寝等他。他走进卧寝,她吊在梁上。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第二天,杨煜辞掉了御医之职,闭门在家。有一天,他对家人说要出门远游。他先是往南走,去了凤凰岛见甪重烨。他去了凤凰岛不久,南安和东海盟的战争就爆发了。他留在凤凰岛帮甪重烨一起给东海盟军的将士医病治伤。这引起了卫铎的不满,下旨褫夺了杨煜的侯爵之位。由于尹涟漪护着,侯府没有被抄没,留给杨家两兄弟。尹涟漪虽然恼恨他,但是对杨慎、杨忱却尽心尽力地照顾,悉心栽培。她生病后,就安排杨忱进鸮卫军,让杨慎去户部。
东海战事结束,卫铎下旨:只要甪重烨和杨煜来翊城向他认错,便既往不咎。甪重烨把圣旨扔进大海。卫铎派兵赶人封岛。此后,杨煜和甪重烨音信全无。其实他们一直在游走四方,外面迥异的风景、奇异的人,让他们忘记了曾经的苦恼;越走越远,东方大陆走遍了一遍还不够,又奔去了外海。他们在外海绕了一圈,思念故土了,就开始开启归乡之路。他们从西边走,经过西荆诸蛮部、走过归汗、横穿坎梁国、回到南安听说临江发生瘟疫,就直奔临江去了。
杨煜还在犹豫要不要回翊城,直到见到杨忱的那一刻,他强烈地感受到十几年的时光恍若一梦。十几年来,他脑海里依然是杨忱那张稚嫩的小脸蛋,不爱看写字,只知道耍刀弄枪、上蹿下跳的顽劣模样。
“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离家不归。”杨忱言辞恳切,“现在我不问,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诉我再告诉我。娘她身体也不好了,您曾经是御医,现在是郎中,都在为别人看病。现在儿子请您回家为您的发妻看看病。回家吧,爹!”
“好,回家,一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