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如何?你喜欢这桩婚事吗?”
郑泠听到太上皇问她这样的问题,蓦然想起来,在这个神殿,曾经傅丹青也问过她类似的一句话:“那你喜欢他吗?”
现在两个问题重叠在一起,她难得仔细思考。
喜欢吗?
她其实和崔忱骦不太熟,甚至没有怎么说过话,仅在从前的宫宴上,远远见过他几次。
直至两个月前,赐婚之后的一个吉日,他带着聘雁和聘礼来到郑家,在长辈和媒人的见证下,与她交换庚帖,订了亲事。
他着一袭宝蓝色的翻领袍,长身玉立地站在花厅,面如冠玉,眉眼如画。
竟将旁边,被闺中金兰称为‘芝兰玉树’的阿兄郑淙,都比了下去。
如若不知,当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郎君,曾经上过战场,为国守门。
那时候,崔忱骦温和有礼地称呼她“荣宁郡主”。
还是大伯母在一旁打趣,一手拉着他们一个人,将他们的距离拉近,“都要谈婚论嫁了,叫郡主生分,你叫她十四娘或者泠娘都好。”
彼时她也紧张,但她意外看见面上处变不惊的崔忱骦,他的耳廓,却晕开了一层绯红。
他沉吟了一会儿,启齿叫了她一声:“泠娘。”
她也回礼,唤他:“六郎。”
然后,她看见他的耳朵,更红了。
自那时起,郑泠对崔忱骦的印象,除了众多周知的那些,就多了一个更具象、更亲和的形象。
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原来比她还容易害羞。
想到这里,郑泠觉得他很有意思,想想一辈子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度过,应该会很幸福。
以及,她无疑对他是钦佩的。
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的人,她都很钦佩。
加上正如当日回傅丹青的那段话,她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和姓氏——身为荥阳郑氏的女儿,贵比公主。所嫁之人无非就是从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或者天潢贵胄的陇西李氏之中寻觅。
至于七望之中的赵郡李氏,因为河北节度使李叡的造反,在京中为官的赵郡李氏,要么一心向豫,与李叡割席;要么受到反贼牵连,被抄家下狱。因而赵郡李氏,就此一蹶不振,被踢出了适宜婚嫁的望族范围之内。
于情于理,郑泠都清楚地知道崔六郎,是自己最好的人选,于是她对太上皇道:“我觉得很好,若是阿耶和阿娘还在,他们大约也会乐见其事。”
李慜认真观察她的神色,品味她的语气,确实没有从中见到听到一丝勉强之色,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万幸,万幸。
如今的小丫头,不必如当年她的母亲一样,为了朝廷和氏族的利益,情非得已,出卖灵魂,违背本心,遗憾一生,以至郁郁而终。
如此便好,他这个曾经的刽子手,也就少了一桩罪孽。
*
问完俗事,太上皇又对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让郑泠自行去忙。
她从鬼子母神殿出来之后,去了斋堂,在里面吃了素斋,随后有住持出来接待,说为她安排好了从前一贯下榻的寮房。
郑泠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估算时辰,遂颔首应下前去,打算今夜在寺中住一晚上。
一来时间不早了,按照来时的路程算,她可能赶不及回良国公府,还在半道,就会遇上宵禁。
二来,她也想留下,多抄一卷经,再多给父母添柱香。
郑泠抄了一下午的经,用过晚斋之后,在金钏女萝的陪同下,带上这些经,跪于灵位前一张张烧掉。
做完这些,她回寮房之中安寝,夜间睡中她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