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眼中浮出忧愁,摇摇头:“三年前家父大病一场,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新帝登基后告病还家了。好在我们做子女的出嫁的出嫁,做官的做官,他看着也欣慰。”
听她这么说,姜初妤眉头也皱了皱,怎么感觉……
“大夫说他寿数不长了,我今日也是为求子而来,让他能早日看着外孙出生。”
“怎么会……苏伯父那么好的人。”
“人生无常罢了。”
她们对视一眼,此刻是世上最心意相通之人。
人生无常。
姜初妤转开话题:“那姐夫是什么人?待姐姐可好?”
想到夫君,苏照脸上恢复些暖色:“他在吏部当差,我们如寻常夫妻。对了,我们明日要去逛重阳庙会,就在灵山往东几十里路,你与你夫君若是有时间,也可去凑凑热闹。”
明日正好是她离开静禅寺的日子,顾景淮承诺了一定会来接她。
这几日她在静禅寺为那死婴的事担惊受怕,趁着去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便笑笑接纳了苏照的提议。
***
翌日。
姜初妤最后一次在佛前诵经,末了,把这些日子抄写的经整理成册,交由住持,供在佛堂中。
住持对她依然客气有礼,姜初妤却一见他就想起那些骇人的画面,有些抵触,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说了些好话,感谢这些天的照顾。
约定的时辰是午时,可都快到未时了,连个马蹄影都看不到。
姜初妤坐在静禅寺寺门口的树桩上,无聊地用树枝在地上画乌龟。可惜她画都学得不精,不然能在这土地上画出本虫集来。
马车已在驿站等候多时了。
姜初妤把画的乌龟都用脚踩平,甩手丢下树枝,明白他不会来了。
她的乌发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心却像坠入冰渊,一寸寸地难过起来。
男男女女结伴踏入静禅寺的门槛,姜初妤孤零零的背影逆流而出,头也不回地直奔驿站,跨入马车。
她叫春蕊掏出一锭银子,打发给了车夫:“久等了,上路吧。”
车轮声辘辘,自山道向下而去。
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齐聚首,望着马车滚过的车辙发愣。
“只有她一个人,定远侯没来?”
“难道说我们还有机会?”
其中一个最高的人扬起双手各拍了一下他俩的脑袋:“蠢啊!快跟上!最后的机会了。”
***
马车的速度总也赶不上单骑的快。
但是好几个人追一辆马车,居然还能给追丢了!
申时,顾景淮得到人追丢的消息时,正要动身去静禅寺。
“程毅。”
“末将在!”
“你干什么吃的,堂堂将军追个神婆还能追丢了?”
程毅也很委屈,行军打仗那都是明着来的,忽然叫他和几个兄弟去捉拿一个神经兮兮的婆娘,还不能张扬,要秘密行事。
本来还算顺利,可在闹市区中他们只能尾随,等马车过了通向郊外的石拱桥,他下令截住,一掀开门帘,车内坐的是个娇滴滴的妙龄女子,哪来的老妪大巫?
他知道他们大概一开始就追错了,但这事他也前因一概不知,问也问不出什么,无奈把人和车夫都捉了回去。
可那两人哭天抹泪喊着“官兵拿错人啦”喊了一路,说他们是逃婚的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吵得一向杀伐果断的程毅也要招架不住,只好来见主帅。
顾景淮揉了揉鬓角,忽然明白周承泽犯头疾时不想见人的心情了。
在那个死婴身上还发现了一件罕物,顾景淮并没给姜初妤看过。
是一根有钉子那么粗、簪子那么长的银针,笔直地从头顶正上方的百会穴插下去,几乎贯穿了死婴的整个头颅,拔出时针体带着发黑的血。
这个尚不到半岁的孩子是被毒死的,死后不久银针被插进去,被火烧发生在最后一步。
那日他忍着不适在无字棺里查看了几个死婴,发现他们普遍被烧得很严重,且头顶都没有针扎的痕迹。
线索似乎并不在静禅寺里。
周承泽知晓此事后非常生气,派了大理寺少卿宋远协助他侦查此事,顺着银针尾端被烧得发黑的咒符,他们很快查到了一个名叫琰婆婆的大巫身上。
抓捕之事他放心地交由副将程毅,审讯也由大理寺那边负责,顾景淮本打算今日把姜初妤平安接回来后,此事他便不再插手,可没想到追到琰婆婆的住处时人已出逃,追了半天却追错了人。
他抬头看了眼日光,再不出发就赶不上约定的午时了。
离开静禅寺那日,她一副委屈地快哭出来的样子,央求道:“那您一定要来接我。”
但是正事要紧,顾景淮一刻也没犹豫,果断掉转马头,同程毅一起奔向与静禅寺完全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