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应当留下。
然而仔细思索一番,尹煜柃又觉得并没有必要。
沈志宗当年要她与他假扮夫妻,首要目的就是哄沈老开心,让他安度晚年。
可如今却没想到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黑发人送白发人,相继离世,在九泉之下父子再逢。
无人强迫,于是要不要照顾沈逾晟,也变成她个人意愿。
沈家牵连关系众多,背地里利益牵扯深远,血缘之间实际没什么情谊在。沈志宗去世后,尹煜柃自然而然成为沈逾晟唯一最值得信任的家人。
明明最初只是一纸合约,却不知为何,她的担子如今愈发沉重。
照顾沈逾晟,并非她法律义务。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她如今已渐渐习惯这个身份,照顾他变成自己的一种习惯。
习惯了习惯,有很多时候,她真的将自己当作他的妈妈,渐渐把照顾他改变成自己的义务。
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认真地在学习中实践。
不过,沈逾晟一直都没叫过她妈妈,但她并没有多想。
近几日,除去自己,尹煜柃也愈发感受到他的变化。
沈逾晟会非常没有安全感,会害怕她是不是也会像沈志宗和沈伯寅一样,突然有天悄无声息地消失——毕竟她有过先例。
他很害怕见不到她,开始缠着她,开始主动与她说话,活生生像个小话痨。
尤其是晚上,他的胆子变得特别小,这是让她最心疼的地方。
夜幕低垂,点点灯火在城郊宅邸亮起,路灯被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屋内大灯已被关上,仅留台灯。
尹煜柃斜坐在沈逾晟的床边,手中拿张彩纸,腿上还放置几张,耐心教他折千纸鹤。
她稍抬眼睑:“这一步折好了吗?”
沈逾晟对着自己手中的纸,又望向她一眼,然后点头。
“然后……”尹煜柃将彩纸往里折一角,耐心又温柔,“像这样子折进去。”
沈逾晟那双小手捏着纸,分明弹起钢琴来灵活自如,此刻却显得笨拙,照模样尝试一下,情理之中的失败。
尹煜柃笑着将纸重新拆开,又演示一遍给他看,指尖动作时手背骨骼明晰。
他其实一开始就没认真看,只是在她结束后乖巧问道:“你能帮我折一下吗?”
然后把手里皱巴巴的纸递过去,一双眼眸单纯无辜。
尹煜柃没忍住笑出声,轻戳他的额头:“小笨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句轻飘飘的“小笨蛋”在他听来,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尹煜柃并不知晓沈逾晟此刻在想什么,只是低眸帮他折纸,唇角微微抿直,认真的模样特别漂亮。
一侧的头发被她撩至耳后,在光束下让他有幸窥见她。
沈逾晟坐在床上,侧目安静凝视着。
大功告成后,尹煜柃将折好的两只放在他的床头,口吻温而甜:“左边那只是爸爸,右边那只就是我。它们会一直陪着我们逾晟睡觉,所以晚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哦,不用害怕。”
可似乎这样还是消除不了他的恐惧。
他的确是小孩,可也已念了初中,还没笨到被两只千纸鹤骗过去。
沈逾晟缓缓开口:“……你可以陪我睡觉吗?”
其实尹煜柃与他相差十岁,此时的沈逾晟在她眼里,真的就是小朋友一样的存在。
妈妈陪孩子睡觉,每个家庭里十分常见,他也不该担忧她会拒绝。
可他却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对她有非分之想,而非小孩对大人的那种。
只有她在身边,他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