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蒋今澈父母收留她住在潮醇,才终于逃离那个压抑的家。
蒋今澈他们在她最难拗的几年里,为她带去些光亮,即便对外人来说十分微弱,却足以照亮她那条破破烂烂的路。
如今蒋今澈的妹妹蒋雯生病,她自然无法坐视不管。
之所以同意沈志宗的合约,首先是为了帮蒋今澈,其次才是逃避父母的纠缠。
她和沈志宗只是名义上结了婚,没有婚礼、没有仪式、没有领证、没有见证人,只是做戏给远在半山老宅的沈伯寅看。
他知道她家的情况,并为她的父母找到好住处,给了一大笔钱,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愁吃喝。
这些都是写在合约里的,她需要做到保密。如果违约,她不仅无法拿到钱,反而还要赔偿一大笔。沈家资本雄厚,她终究是得罪不起的。
然而,恰恰是她的欲言又止,在蒋今澈眼里多几分刻意隐瞒的意味。
周遭环境热闹,客人断断续续举起酒杯大声吆喝,此时陷入沉寂的二人,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欸,这是阿菁?穿那么漂亮都认不出来了!”老板端着烧烤盘出来时,目光落在尹煜柃身上,热情道,“等等啊,我去给你拿酒过来!”
浅蓝色针织毛衣内搭配一件深褐色吊带,头发低低盘起,蒋今澈也是第一次见她打扮得那么漂亮,看着她一身得体的名牌服装,心中莫名有些酸意。
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将烟点,冒出猩红的火光,然后吐了吐烟,安静凝视着她,持续缄默。
尹煜柃抬眸,视线越过蒋今澈,落在他身后的时钟,然后礼貌微笑:“不用了李叔叔,我马上就走,下回来再喝。”
“害!喝点不碍事!”
然后一瓶啤酒落在眼前。
蒋今澈与她先前无话不谈,举止随意,现在却变得别扭奇怪,像是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互相逡巡试探。
此时电话铃声打破陷入冰点的局面,尹煜柃视线朝上一扫,发现是座机电话号码,从沈家打来的。
心底一阵微颤,她把银行卡往蒋今澈手里塞:“你给我拿着。”
银行卡被蒋今澈捏在指间,他随意把玩,很安静,只是有意无意聆听她的话语。
“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想我们都能够生活得更好些。之前一直都是你们在帮我,所以现在我也想出份力。”
蒋今澈没有让她为难,将银行卡收起:“他对你好吗?对你不好的话,不管是谁。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尹煜柃终于露出笑容,语气轻松:“沈志宗对我挺好的,比起沈伯寅,他看起来更值得担心。不用多久一切就会结束,很快我便能立马走人。”
合约条件虽是照顾沈逾晟至成年,沈伯寅怕是等不到那时,等沈老安心走后,沈志宗或不再需要她,她自然会离开。
除此之外,沈志宗有心脏类疾病,尹煜柃有看出过几次,比如他冲沈逾晟发火时情绪波动大,会捂着胸口,有时工作也会时常见他艰难呼吸。
心脏总是未知的风险,先前她隔壁有家人,丈夫有心脏类疾病,前一天还好好的,次日早晨却已喊不起来,没了心跳。
如果沈志宗有所意外,便没人知道合约的存在,她就能无视合约,提早悄无声息离开。
她有太多太多可以违背合约,又能顺利让自己脱身的机会。
她本来就是没有底线,满嘴谎言,金钱至上的坏女人——向来如此。
尹煜柃拿起身旁的包,语速略快:“腰间的纹身前两天我又偷偷重新去纹了,现在还有点痛呢。不过痛点也好,越痛,就越无法忘记你。”
在他面前把那瓶酒一口喝下,她将空酒瓶往桌上一撂,原地摇摇晃晃好几秒,最后歪七扭八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开。
蒋今澈还未来得及开口同她道别,她便火急火燎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遥远陌生的背影。
时间不早了,回来得匆忙,风把她的长发吹得格外凌乱。
自城南破巷到城北沈宅,跨入沈宅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跨度一场虚幻梦境。
突然有些恍惚,直到脱下高跟鞋,发现原本白净的颜色上沾上城南泥点,才有些实感。
沈志宗先前就同尹煜柃说过,她和他只是合约上的夫妻,没有感情,她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只要不给沈氏添辱,他都不会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