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间,她瞧到了银伯端进来的那盘鸡爪,挣脱着扑了过去,大口吃了起来。
她的脊背猛烈地抽搐着,伴随着狼吞虎咽的动作,发出“嗷呜嗷呜”地嚎叫。
银伯轻轻帮她顺着脊背,见她眼眶里兀自含着泪,强忍着睁大眼睛不让它们滴落,可她胡须上却早已挂着的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银伯知自己此时若再守在这里,她定是会不自在的。
于是便起身出门,临近门口,他又柔声安慰道:“小宝,话虽如此,但是我却不认同公子那番言论。仙神与凡人不过寿命长短之区,情感却是一般的。只是现下的公子还是看不破,再等等,或许他可打开心结,敞开心扉,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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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吃东西了?”
廊间,扶祗环抱双臂斜靠于柱,眉目低垂,可语气却不似他表现出的那般心不在焉。
银伯笑笑:“吃了,大哭着吃呢。”
“呵,也就这蠢猫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也好,能哭着吃下饭的,总是可以好好面对接下来的路的。去睡了。”
扶祗摆摆手,欲回房间,却被银伯叫住。
“公子……”
“怎么?”
“当年之事,旁人不知,老夫还是知道些的。曾经你故意惹恼赤霞元君,与她解了那结契,如今你又重蹈覆辙,可是女娲山那边有异动了?”
扶祗淡淡一笑:“那印是我结的,想那浩泽魔物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这样短的时候内冲破它。”
银伯追问:“那你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对小宝如此,让她记恨于你?”
扶祗转过身来呲牙一笑:“我之行事,何时顾及过他人想法?老树,你想多了。”
“前一次,你于摄梦之中为救她险些丧命,这次你又驱着那仅存的一些法力,险些再受重伤收集了风信精魄一事,怎的不告诉她?”
“我为何要告诉她?上次是因为我若不打破梦境,我二人都回不来,因此才豁了我这老命。这次,风信是我店中香客,他说想与疏影再度相见,我自是要助他。而茅小宝不过是借住在我客栈修行的精怪,我所作所为为何要与她讲?”
银伯欲言又止,叹息着垂头退下。
扶祗亦慢悠悠地回了房间,眸光逐渐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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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于银杏树下一株风信子渐渐长成,迎风摇曳着。
自南边蹦跳过来一个小姑娘,蹲在树下,托腮看着它。
“大叔,这是什么花,怎的这样好看。”
女孩声音清脆,婉转动人,半笑着打量在一旁揣着手的扶祗说道。
“你这小丫头,空有副好嗓子,长得也算周正,怎么却不会说人话呢?”
“我哪里不会说人话了”
“那我怎么就是大叔了?”
女孩撇撇嘴:“真是事多。好吧,大~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花?”
扶祗这才堪堪有了些许笑意,也蹲了下来,伸手去摸那风信子,而那株花却趁着风吹在他手心来回摩挲。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搔得我怪痒的。
扶祗边在心里自说自话,边一把抓住它,使它不得再摇曳,呵呵说道:“这叫风信子。冬末春初开放,时与雪梅盛放相得益彰。”
“可真好看。我能不能挖走带回家去?”
“喂,小丫头,你要讲点道德好不好!这好好的花你胡乱挖走,尚未移植到家里便枯死了。”
女孩嘴一扁,不屑道:“我家有专门种花的花匠,我自会让他们妥善照料,你怕什么。”
扶祗闻言眼珠转了几转:“那小丫头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做药材生意的,如今乐安城还有周围几个城中的药房,皆是我家供货。”
“那让你爹给我这土地庙添些香火钱,我保他一辈子富贵,顺便赠送这株风信子,如何?”
女孩看了看身后的破庙,笑着道:“这好说,我爹最是疼爱我,只要我说,他定会照办。所以,这株花我真的可以挖走吗?”
扶祗连连点头:“哪里的话,这就是姑娘你的花啊!”
女孩大喜,忙让身后仆人小心挖出,而后如获至宝地抱着挖好的风信子,欢天喜地地对扶祗道:“大叔,我叫疏影,就住城中济仁堂中,待得种好此花,我定邀你去同赏。”
说罢蹦跳离去,惟留扶祗在原地咬牙切齿:“你个小丫头,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远处,一只橘色的猫在地上开心地翻了两个滚儿,而在扶祗转身看向她时,又赌气般地别过头去,一脸傲娇地窜到屋顶,晒起了太阳。
“你就一辈子不变回来了吗?”
“喵呜。”
“那你就自己捉老鼠吃吧。人类的饭食,不适合你……哎哟,你个肥猫,竟敢咬我!好,银伯,不许给她留饭,就让她自己去吃死老鼠,死麻雀,死鱼,让她往后一张嘴都是腥臊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