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皇宫,一片宁静沉寂。
除了石阶下窸窣前行的夜虫声,便只余太平殿寝宫后院两个人的说话声了。
“老板,你怎么来了?”茅小宝转过头,看着扶祗,眼里是压不住的喜悦。
扶祗不答,反问道:“你怎的这副打扮?”
茅小宝无奈揪了揪系在腰间以及发梢的红绸,扁着嘴道:“还不是张明江。她今晚头次侍寝,为搏个好彩头,我们整个中安轩的宫女都是这副打扮呢。是不是很丑?”
“嗯。”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茅小宝有些不悦,托着腮不再说话。
“给你。”
扶祗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来递给她,东西尚未看到,但气息已然入鼻。
“银伯做的鸡油卷!”
“我真是服了,你若于平日修行上有那么好的悟性便好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茅小宝不理他,双眼只盯着鸡油卷一把夺了过来。
“怎的如此好心,大晚上还给我送吃的来?”她边狼吞虎咽着边含糊开口。
“怕你说我诓骗你入宫。”
“嘁,是不是诓骗如今我也已身在宫中,而且若不是我,你现下已然不完整了。”
难得的,扶祗未像往常那般反唇相讥,反而默了下来。
这让茅小宝很是不习惯,亦停下正在大口送入嘴中的鸡油卷,歪头问道:“老板,你怎么了?”
扶祗摇摇头,挤出个笑来:“没事啊。我问你,这张明江入宫多日,可闹出事端来了?”
“没有,她倒是老老实实地守着规矩,连圣上面都未曾见过。要不是今日午后救了只落水的猫儿,恐怕一时也侍不了寝呢。”
扶祗点头:“那就好。”
“老板,你这次怎如此好心,为她出谋划策入宫?”
扶祗笑笑:“十年前,张明江曾随她母亲来过土地庙,也曾住过店。”
“我怎记不得了。”
扶祗“啧”了一声,又道:“她当时上蹿下跳,爬到银杏树上,差一点将老树仅有的那点叶子都薅光了,你还为银伯涂了月余的生姜呢。”
茅小宝抚掌大笑:“原来是她!果然自幼就不是盏省油的灯,怪不得这次她来,银伯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呢!”
“不过,”茅小宝想了想道:“她那时不过几岁,难道便许下嫁给林璋的心愿吗?”
扶祗摇头:“自然不是,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天生生就一个只通情爱的脑子吗?”
话音刚落,扶祗自觉失言,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扶祗才又缓慢开口。
“那日在客栈的,其实还有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
“嗯。那就是如今的圣上林璋,还有带他出来游玩的端王林瑛。”
“林瑛?”
茅小宝听到这个名字大为震惊,不是这端王有何可怕,而是他正是林璋在上位前手刃的亲兄。她想不到,能使林璋不顾生死与骂名于大殿前斩杀的哥哥,十年前居然可以兄友弟恭的一同出去游玩,这人间皇室,为了争权夺位同室操戈的戏码竟如此让人不忍直视。
扶祗轻笑:“想必你也听说这林璋性子暴虐,嗜血如命了?”
“嗯。宫里的宫女太监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别人的后宫妃嫔都是为了博皇帝欢心而争风吃醋,而林璋的后宫却一片祥和,大都是为了自保,只要不惹林璋生气便好。”
“肥猫我问你,你入宫也几月了,可曾见过林璋杀人?”
茅小宝一愣,仔细回想,隐约只听过于太平殿中林璋与大臣商讨国事时时常暴怒,砸坏许多珍器古玩,也发落过一些贪官污吏,却不曾听说他错惩过一个清官,也不曾对宫里的下人有过任何凌辱虐待。
见她不语,扶祗又继续道:“其实林璋曾经是一个异常温和的性子的。当年他于红尘客栈中,还曾遭过张明江的欺辱,让他驮着自己去爬那银杏树,林璋也是笑呵呵地应了,并且二人在那短短几日还成为了好朋友。”
“那二人怎的不相识?”
“林璋是偷着出宫玩耍的,自是不敢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而张明江虽然喜胡闹,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得出林璋周身华贵,非常人的气度,她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知晓,她怎能自报家门为父亲招惹祸端?”
茅小宝点头:“她可真是个小精灵鬼。不过,她们那日可许了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