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也犯了难:“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不是哪个意思?孤明白了……”迟突然就平静下来了,他重新坐回床上,微笑中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苦涩还有一分说不上来的感情。他说:“孤唐突了。孤应该先交给楚清辞的。这些钱财若是以楚清辞名义交给巧巧,便不会是今日的结果了。孤不该向巧巧邀功的,是孤心急,孤贪心,孤妄想……”
孤到底算是这丫头的什么人啊?还是说,自那夜后巧巧的心便不再有孤的一席之地?
巧巧当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于是只好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别胡思乱想……即使是楚清辞突然给我一批不明不白的钱财,我同样不会收的。”
迟道:“不是不明不白!你不信孤,孤现在就写信,让人把孤的用度送来……”
巧巧立即道歉:“是我失言……陛下累了,我给你扎几针,你睡一会儿吧?”
“孤不要扎针……巧巧想要孤睡觉,孤就睡觉,不要这样对孤……”迟望着巧巧的眼中满是恐惧。他不是恐惧巧巧,而是恐惧巧巧会弃了他。
巧巧点头:“好。我去给你倒些清水,你先冷静冷静。”
安静的居室,巴掌声清脆可闻。迟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只是一巴掌就打肿了自己的右半边脸,鼻子里隐隐约约有液体流出来。巧巧发觉不对劲的时候,迟已经接连扇了自己三四次了。
巧巧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茶杯早不知道扔哪去了。她死死按住迟的双肩,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孤现在有没有变乖一点?”迟仰起头,两边的鬓发自动滑落至耳后。他的声音又细又小,呼吸带着血腥味。他还在流鼻血,甚至整个下巴都被鲜血覆盖。
巧巧脸上只剩下万分不解,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啊?”
迟紧紧攥着那丫头的手腕,指尖和骨节发白:“孤学做国君七年,现在想学着做好巧巧的夫郎……孤已经在学习了,你给孤一些时间,孤会变得很乖,很听巧巧的话,对巧巧说一不二……”
“陛下如今已经很好了……”
巧巧轻轻抱住迟,拿出帕子为他擦拭鼻中流出的鲜血。人儿依偎在她的怀抱中,起初眼睛一直不错的盯着她的脸,与她对视后,蹙着柳眉闭上了美眸。巧巧伸出微凉的手掌,轻轻抚上人儿红肿的面庞,随后释放出温和的灵力为其疗伤。
红肿渐渐消去,人儿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巧巧这才发现不对劲。迟的一双玉手正不停的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打着圈按揉,虽然隐忍不发,但呼吸已经在他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了,额头冒出来细细的汗珠。
巧巧试探的摸了摸他的肚子:“宫缩了?”
迟勉强睁开眼睛,一只手从巨腹上移开,攥住巧巧的衣袖,摇了两下头:“现在还不能生……还有三日……还有三日……”
巧巧心中更加疑惑:“三日?”
迟本想笑一笑,可是肚腹不停的收缩发作,让他的笑停在嘴边,最终化成一瞬的抽搐。他解释道:“小雪还有三日……孤想把他生在那日……是祥瑞啊……”
陛下说完这话,声音顿时变了,他带着哭腔,哀求的对巧巧说:“巧巧,你帮帮孤……别让他现在就出来,孤……努力很久了……”
“憋太久,你和孩子都会出事的!”
腹中的孩子像是听明白了巧巧的话,在迟的腹内开始拳打脚踢。单薄中衣下如完美珍珠一般的胎腹剧烈鼓动着,里面的孩子像是要冲破这一层包裹了他十个月的肚皮。迟痛苦的哀嚎着,捂着肚子在巧巧怀里直打滚。
巧巧心里既是心疼,又是自责,她用蕴含着深厚灵力的手掌按压了几下人儿脆弱胎腹上的穴位,随后有节奏的按压着鼓起的孕脐。僵硬的胎腹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柔软,胎儿也安静了。若不是见到陛下那满是汗水的憔悴模样,大概方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乌龙。
“三日怕是等不及了……”巧巧握着陛下汗淋淋的手腕,这脉象是有沉缓,随时都有可能破水临盆。
迟不愿,他开口喃喃的叫着妻主的名字,想要说话:“巧巧……”
巧巧这下却不从他,把他的话打断后,道歉一般的道:“你别再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若是心中还有气,也先委屈你忍一忍,这几日让我陪着你吧。”
迟闻言,喜从心来,再也不提延产之事。他说话有些气促,但是脸上染上了欣喜,笑得像个傻子:“好……好……没有生气了。”
“哎……这枚香包先带在身边,有一定的安胎作用。来人去打盆温水!”巧巧的声音传到门外就立即得到了回应。
一方木盆中,清水还冒着微微氤氲。一双常年打算盘的手伸进水中,搓了搓浸泡在其中的手巾,哗啦啦的水声格外悦耳。
“你要伺候孤吗?这不成体统……”迟撑起身体,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他现在可不是国君,而是爱人的夫郎。
“躺好!”巧巧这声吼纯属无意,不过也是有效的,那人儿微愣了一瞬,十分乖巧的挺着大肚子平躺在床榻上。她倒是觉得有趣,一边低身解开人儿的衣扣,一边笑问:“陛下倒是与我说一说,这妻子照顾自己有孕的夫郎怎么不成体统?而且……我从前为陛下捏脚按腰时,怎不见陛下说个不成体统?”
“者曰:妻者,夫之天也。夫上下之分,尊卑之等也;妻夫之道,阴阳之义也。夫当尽心尽力以事其妻,违背、忤逆、不忠,此为夫之三禁也……”说罢,迟从枕下掏出一本黑皮的籍。那皮已经有些残破了,其上是用隶写的的四个大字——殷氏男德。巧巧拿过来翻了翻,这页泛黄,有些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应该是有一些年代的。
巧巧掂量了两下手中的册,英眉弯弯,眼角含笑:“可真是有趣。这上面有没有说,若是夫郎忤逆妻子之言,该如何处置?”
“没……没有……”迟心虚的撇过头,不与巧巧对视。
巧巧玩心又上来了,她坐在迟的身边,背对着人儿,翘起了二郎腿。她大体翻了翻,偏头对迟道:“我怎么看到上面说,若忤逆不孝,休夫呢?”
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连忙反驳道:“孤在孕子……孕子之夫,不可休弃!”
巧巧大笑,侧身卧在迟的身边,对着人儿的脸蛋又亲又捏。迟这才明白自己被这丫头戏弄了,脸颊顿时羞红了。
巧巧问:“这本哪儿来的?”
迟回答道:“父后留给孤的。孤尚幼时,总坐在父后膝上,听他讲这些。”
巧巧把人儿搂的紧了一些,被子盖到脖子上,挥手拉上了帘子:“鲜少听到陛下讲故事。”
迟说:“孤五岁被立太子,之后一直住于东宫,因此对父后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宫人说父皇十分宠爱他罢了……”
“奥……”
巧巧望着窗帘外的世界,除了一丝丝微弱的光线,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心里觉得要思考,却一点思绪也没有。
迟一直注视着巧巧的侧脸。陛下心里很清楚,这世间最不能长久的便是爱情,但他还是愿意说服自己,将巧巧视为例外。至少这丫头现在还是珍视自己的,他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