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双目呆滞,浑身都失去了知觉。而她身上的人仿佛一尊千钧巨石,稳稳地替她遮挡着腥风血雨。
她嘴角嗫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抬眸间只撞见一双猩红无比,满是血丝的眼,像一匹孤傲的发疯的野狼。
花未眠被他紧紧包裹着,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
这样的感觉,竟比那一日宫门之乱还要可怕,好似仅存的一丝希望都被摧残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耳边的嘈杂风雨声终于停歇了,只听得到彼此混乱的心跳、粗喘的呼吸。
时渊的手依旧紧紧拥着怀里的人,白皙的手背粗涨的青筋暴起。
花未眠僵硬的指节动了动。
“阿影……”她的声音甚至比之前更加嘶哑,像北国的风沙。
时渊睁开了疲惫的眼,看着她,等她吩咐,像以往一样。只是他看到少女哭红的眼,惨白的面色,还有干裂的近在咫尺的唇,心口又是一阵撕咬般的疼。
千媚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效用了,他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难过。时渊伸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却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鲜血,错愕地止住了动作。
“让我起来……”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扶她起身,身形晃荡得如风中的残烛。
地上是一滩半凝了的血水,淌了满满一地,触目惊心。
时渊的发髻早已散乱,染着肩上的血水,凝结成了一块又一块。他面色憔悴至极,玄色长袍破开了数道口子,皆浸满了鲜血,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滴落下来。可他看着花未眠,抓住她的手臂,猩红的眼氤氲,尽是对她的担忧。
花未眠忽地想起了那一日在街市看到他的模样,也是一样的狼狈。
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眉心,描画他的狭长的眼,他的高挺的鼻梁,他薄削的唇。
一阵又一阵闪电般的麻木触感,转瞬即逝。
时渊喉结微滚。
可少女眼中的悲戚却忽然散了,她看着他,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一把狠狠拍开他的手。
时渊被这力道撞击得差点儿摔倒下去。他捂着渗血的肩头,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花未眠踉跄着朝少年逼近,跪坐在离他两拳的地方,她脸色惨白,笑不见底,那唇上沾着的一抹殷弘像盛开的地狱之花,诡异而妖艳。
一切都静止在了此刻,时渊看见她轻启的唇,吐出一个又一个凉薄的字
——“你有什么资格,替本公主挡箭!”
旋即,肩上又一阵剧烈的疼痛。
少女手握着箭身,一寸一寸地戳进他的肩膀更深处。
痛感蔓延而来,锥心刺骨。
她的眼神灼热而疯狂,一双美艳的琉璃瞳如同歃了血,刺着他再也无法冷静。
时渊没有还手,他望着花未眠,眼神倔强。
花未眠苍白的面上化出一抹惨笑,凄厉,又似是嘲讽。
时渊的一颗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忽然,一阵强劲的力将肩上的箭抽离出来,一阵撕裂脏腑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
时渊再也无法承受,直直往旁边倒下。
他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天旋地转中,只能看见一片碧色的身影。
公主今日穿的,恰好是时渊第一次见她时那一身水碧色素纱襦裙。
朦胧中,两日的场景重叠了,他挣扎着还是没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