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六年,十月初七。
上京多雨 ,一场连绵细雨洋洋洒洒持续了小半个月,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上京城 。
惜沅拢了拢披在肩上的披帛,合掌呼出一口白雾。安阳气候炎热,少有雨季。她在安阳生活了十五年,实在忍受不了上京的阴冷,只觉得骨头缝儿里都泛着疼。
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惜沅捂着饿得咕噜响的肚子,唉声叹气。后悔一时赌气孤身出门,眼下连个去处都没有。
惜沅垂着头走在湖边,一时未曾注意前方有人驻足,将要撞上人时惜沅及时回神,当即止步下意识后退。
却不想这一退出了意外,雨后鹅卵石湿滑,惜沅一时失了平衡,身形一晃眼瞅着就要跌入湖中。
“啊!”
惜沅闭着眼放弃挣扎,她是会水的。只盼这湖水如表面看上去一般清澈,不要喂她一肚子污水。
可惜她是没有机会尝一尝这湖水的咸淡了。
惜沅只觉得腰间一紧,便被人拦腰抱住。
将人带离湖边后,确保人站稳没了危险,沈君安迅速收回搭在惜沅腰间的手,拱手道:“方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话落,沈君安发现面前的女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温声道:“姑娘可是吓着了?”
耳畔钻入一道如沐春风的嗓音,惜沅只觉浑身一麻,腰间仿佛还残存着那人的手温,她愣在原地,无意识“啊”了一声。
回过神后方才意识到自己丢人了,可谓是洋相百出,惜沅脸红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未等惜沅找到地缝儿,她便听见面前神仙一样的公子又轻轻笑了一声。
“若姑娘无事,我便不过多叨扰姑娘。”
惜沅羞得不敢抬头,垂眼闷闷应了一声。待人走后才想起那人救了自己,可她竟连道谢也忘了,不由一阵懊恼。
不过,这人声音真好听啊,长得也好看。惜沅抬手捂住胸口,试图止住里头乱蹦的心脏。
出了这等事,惜沅万万不敢再往湖边凑了。上京不似安阳只有一条主道,街道四通八达的,遍布小巷,人若是绕进去了,没有三五个时辰断断是出不来的。
惜沅不想重蹈覆辙,谨慎地选了一条最为宽敞的街道。
上京繁华 ,随处可见的红墙碧瓦,少了她熟悉的白墙灰瓦。
街上人头攒动,惜沅百无聊赖地混在其中。上京人人皆说的是官话,不像安阳,各类方言皆有。如今走在人群中,入目之处、入耳之声,皆在提醒她,她已经不在安阳了。
惜沅情绪骤然低落下来,捂着饿瘪的肚子贴着墙根挪着,有气无力的。早知吃过午膳再离家出走了。
街道对面的酒楼二楼,有人探出身望向惜沅。
“淮安,你瞧,那是不是你方才在湖边救的姑娘?”
淮安是沈君安的字。
沈君安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侧目看向楼底下的人,眸色微凉:“是她。”
惜沅对楼上两人的目光浑然不觉,正盯着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这糖葫芦又大又圆,还红红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甜不甜?
“糖葫芦!香甜可口的糖葫芦!姑娘可要来一串?”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注意到惜沅的目光,愈发卖力地吆喝着。
惜沅咽了咽了口水,当即竖起两根手指,道:“给我两串糖葫芦。”
“好嘞 。”小贩手脚麻利地从草垛上抽出两根糖葫芦递过去,“一共四钱。”
惜沅接过糖葫芦,当即一口咬下一颗,挤得腮帮子鼓作一团。
好吃!惜沅满足地眯着眼,一手握着两根糖葫芦,一手在腰间摸索着。
摸遍全身后,好半天才摸出一个干瘪的荷包。惜沅用手捏了捏,顿感不妙。待将荷包打开后,看着比自己脸还干净的荷包,惜沅顿时傻眼了。
坏了,没钱啊。惜沅看了眼自己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又看了一眼面前伸手要钱的小贩,欲言又止。
小贩见她久久掏不出钱,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手往惜沅面前一摊:“姑娘,钱呢?”
“我替她付。”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有人站在惜沅身侧,嗓音温和。
惜沅早在听见熟悉的声音时便愣住了,猛地扭头看去,入目是一袭熟悉的青衫。
惜沅眼睛一亮:“是你!”
沈君安先将四钱付给小贩,随后才看向身侧的惜沅,颔首道:“姑娘,又见面了。”
“我方才在湖边忘记同你道谢了,多谢你救了我。”惜沅对上面前这人的目光,脸颊又开始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