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间第七十三年,写于江州梅茶乡。】
【这是下山的第三个年头,望师父在天之灵,徒儿尤记师父之言,下山之后,徒儿走遍了天下山河,见识有长,正如师父当年所言,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人间也并非似徒儿想的那般不堪入目。】
【师父你常常说我悟性极佳,下山之后定能解惑明心,还请师父恕徒儿愚钝,三年岁月,徒儿未能解开这长生之惑。】
【长生有兴,亦有苦难,徒儿生而长生,却未有握住长生的本领,生离死别,人间苦难,徒儿见之心悲,难以心静,修行也因此寸步不前,比起师父,徒儿差之千里,甚是无颜。】
【徒儿走在这天下之间,虽有所获,但却仍旧觉得,与这天下格格不入,就好似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是了,徒儿本就不来自这儿,又怎能找到这份归属之心,师父,徒儿有些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想回山上待着。】
道人写到这儿却停下了笔,他不知该如何写下去。
茶摊外面刮起了风,瞧着那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茶摊的老板是一位老人家,见这情况,便已经开始收拾起了摊子上的东西,怕这雨落下来,全给毁了。
道人犹豫了良久,还是将那最后一句话给划掉了。
大抵是怕师父的在天之灵,见之不悦。
道人每年都会写这样一篇年记,正经人不会写这些东西,道长自然正经,而他写这些东西,其实也只是为了记住而已。
他怕自己忘记。
道人已经活了足足七十三年了。
可当他抬头,那一张面孔却是尤为年轻。
瞧着似是才到及冠一般,年轻俊朗,那一双眸子中却又有着岁月的沧桑,似古井一般,无波无漾,仔细望去,却又是那样的深邃,令人不安。
道人名叫陈炁(qi),师承万里山中的紫霞山,自幼就被收养在山上,一直到其师父仙逝,他才走下了山来。
茶摊的老人家这时提醒道:“道长,要下雨了嘞。”
道人回过神来,点头道:“这就走。”
道人瞧着那吹起的风,带着些许风尘,他低下头,留下了最后一笔。
【师父,若是徒儿一直参不破这先天长生,又该如何是好。】
道人收拾好了东西,就此起身,在那桌上留下了茶钱,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待到那老人家来到茶摊收拾东西,摸向那杯子,却是愣了一愣。
“这茶怎么还是热的?”
老人家有些茫然。
他记得,道人自坐下过后,便没再添过茶。
而这一坐便是将近一个时辰。
可这余下的半杯茶,却是一点都没有凉。
哪有一个时辰都未凉的茶啊。
老人家往那道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禁喃喃道:“高人啊……”
待老人家回过身来,看向了那桌上放着的铜钱,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接着便将这桌椅茶碗尽数收进了屋里。
不多时,大雨便来了。
……
“轰隆!!”
这场雨来的忽然,先是一声雷响,随即便有倾盆大雨洒了下来,雨水过盛,使得这树下也成了打水的竹篮,下个不停。
无奈道人只有继续往前走。
直至瞧见了那山边的一处庙子。
待道人到了那庙门口,却见那庙子里已经有了人。
却见那屋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身上背着背篓,还伴随着的还有一阵茶香。
陈炁见此问道:“忽然下雨,不知庙里可还容得下贫道?”
其中一位露着肩膀的黑脸汉子笑道:“道长快进来,这庙子又不是谁的,自然是想来便来,想去便去,没有容不下这一说。”
陈炁点头道:“多谢。”
“道长从哪里来?在哪里修行?”
“贫道师承紫霞山,如今在外游历,先前从……”
言语之下,几人有了些许了解。
陈炁问道:“诸位是上山采茶?”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