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为暖柔母子选好福地,入棺下葬,又祭酒上拜袁家列祖列宗,花去两天时间,到第三天穿上戎装喂饱战马准备去冀州接着打仗,出城门便遇着一支残军,正是留守冀州的袁家军。 “将军,败了,曹孟德占了冀州城。” 袁绍顿时头有千斤重,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来,“留了两万兵马在冀州,就剩你们几个了?” “死的死,降的降,就剩我们几个了。” “详细情况快快说来。” “将军离开冀州的当天夜里,曹军在城外叫嚣,说将军死了,还把一颗人头吊在旗杆上挥舞,说那是将军的首级,不少人信了,城中士气低迷,有些人要降,有些人要跑,曹军在此时架起云梯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就破了城门。” 袁绍恨的嘴里咯咯作响,吐出半颗牙齿怒吼:“曹!孟!德!阴险小人,我与你此生不共戴天!” 回府后袁绍大病了一场,卧床一月有余,吃了上百副汤药,看了十几个大夫,终于恢复了些精神,便让人给他更衣梳头,下床活动活动,对镜自照却差点没认出镜中人,他一下子垮了,从前的肌肉变成了皱皮,鬓间添了风霜,脊背也弯下去不少,眼下的这个形象倒是与刘夫人有些配了。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老年人的宿命感和无力感,内心十分沮丧,便叫人去喊袁熙,自己半躺在藤椅上昏昏沉沉地又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父亲,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大群孩子环绕在膝下,可睁开眼只看到最不争气的那个——袁熙。 正所谓腚眼臭不能割了,既然就剩下这一个,那只好听天认命,袁绍让袁熙走近些,他有话说。 “岁月更迭,新旧交替,为父年纪大了,迟早有上不了马拿不了刀的那天,熙儿,要是叫你做我的位子,你能不能守住袁家现有的东西?” 袁熙说:“不能。” “咱们父子终于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看法,我也觉得你不能。”袁绍揉着太阳穴说:“所以为父才一个劲地找女人,拼命的生孩子,想生个武双全的出来,谁知全被你那蛇蝎心肠的母亲给弄死了。” “杀子之恨,我何尝不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弄死她,是为了不叫你没娘,才迟迟没动手,她还以为我是忌惮她胞弟刘表呢。现在为父已心灰意冷,厌倦了纳妾和生子,也无法再承受多一次失子的悲伤,熙儿,你是个无用的人,但希望你能生出个有用的孩子来,继承我的衣钵。” 袁熙大喜过望,“我早说过,反正都是生孩子,父亲年纪大了,你生不如我生,既然说定了,还等什么?” “你有看中的女子?” “母亲身旁伺候的阿武,我看着就不错,模样好,人聪明,生出来的儿子一定差不到哪去,只是出身低了些,做不了正妻,就先纳来当妾吧。” “想都不想要!”袁绍呵斥:“未娶妻先纳妾,家宅能安宁吗?若将来娶个如你母亲一样善妒又歹毒的女人,她能容得下妾氏生出的长子?我死了这么多儿子,不愿意再死孙子,纳妾的事搁下吧,我会着人替你物色正妻人选。” 袁熙不情不愿地说:“品性顾然重要,样貌也很关键,正所谓鸡窝里养不出凤凰,您若想要个好看的孙子,就先给我找个好看的老婆。” 从父亲那离开后,袁熙去找阿武,她房门半敞着,离八丈远就听见男女对话的声音,他带着愤怒和嫉妒一脚踹开房门,看到袁绍的长脸副官正给阿武送安神草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袁熙揪住长脸副官的领口,因为对方太过高大的原因,做这个动作需要他翘起脚来,所以并没什么威慑力,甚至还有点滑稽,“府中上下谁不知道阿武是我的人?你出现在这,最好给我个好点的理由。” 阿武觉得面前这两个人都很多余,她回邺城后身体疼痛虚弱,终日病恹恹的,不想听人说话,懒得与人交际,连刘夫人那也很少去,图的就是个清净,可这个一面之缘的长脸突然带了把草药来献殷勤,她以今生前世的经验推测,其好心之下必有歹意,于是不咸不淡地谢了几句,几乎就要送客出门的时候,袁熙偏偏来了。 又是耳朵的一场浩劫。 “信不信我砍了你?砍了你不需向任何人交待。”袁熙抽出锈迹斑斑的剑,对准长脸副将。 副将很淡定,毫无惧色的解释:“公子误会了,我只是瞧着这位姑娘面善,像我老家的妹妹,所以略表关心。” “妹妹?呸!”袁熙把痰吐在自己脚面,“你比我还要无耻些,本公子阅女无数都说不出这样恶心的话!阿武你千万要当心这样的人,哥哥妹妹义父义女这种说辞下,都包藏祸心,背地里不知要干什么淫邪勾当。” 长脸副将听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眉头一皱
,抱拳道:“惹出这样的误会,是末将造次了,末将告退。” 待他走出十米开外,袁熙仍余怒未消,锈剑指着副将远去的背影喊:“甄勇,别以为这事能这么过去,今后有你好看!” 袁熙用手抚平胸口,将锈剑插进剑鞘,转头搂住阿武半个肩膀说:“别搭理他,我最烦这种人,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还说你长得像他妹妹,怎么不说长的像他娘?” 阿武挣开袁熙问:“他叫什么?” “谁?刚才的长脸?叫甄勇。” 阿武的思绪回到久远的记忆里,良久才说:“我确实是他妹妹。” 十年前,她——唐朝的女皇帝武曌,刚刚穿越到这个陌生陈旧的世界,穿越到无极县甄家庶出的女儿身上,她不仅拥有了甄宓的身体,也拥有了她的回忆,家中除了常氏外,只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就是长兄甄勇,眼中没有尊卑嫡庶的甄勇用甄家嫡长子的羽翼护住了甄宓,给了她快乐的童年。 甄勇对甄宓曾经的温情对阿武来说不算什么,她记得那些,但没有经历那些,故而产生不了情谊,她此时此刻心里想的不是亲人重逢,而是怎么利用甄勇完成自己的身份跳跃。 毋庸置疑,作为阿武,邺城一个小小的婢女,尽管有着绝世的容貌和无比伦比的智慧,最好的归宿就是给袁熙当小妾,仍然是个人下人。但若能唤起甄勇的亲情,让他认了自己,那她便摇身一变成为南方大氏族甄家的女儿。 回到当下,袁熙缠着阿武问:“怎么回事?他姓甄,你姓阿,怎么就成了兄妹了?” “你见过有人姓阿?”阿武说:“我是无极县人,我爹是上蔡令甄逸,十年前黄巾军□□,我与家人失散流离在外被夫人所救,才成了阿武,甄勇是我嫡亲的兄长。” “真叫人心疼。”袁熙抚这阿武的头发说:“那你原先叫什么?” “甄宓。” “好甄宓,你既然是上蔡令的女儿,咱俩的事就好办了。” 阿武想着自己的事,没有理会他。 黄昏时分,阿武几经打听来到甄勇的住处,那是袁家的祖业,一所面积百倾的宅子,是袁绍与刘夫人招待外地来客所用,院落层层叠叠,又宽广又复杂,她走了好久才看到甄勇,他正在樱花树下练长枪。 此时,开口说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显然是缺少戏剧性的,阿武想把戏做的煽情些,她安静地伫立,久久的凝视,直到甄勇朝天掷出一枪,翻腾到空中接住长枪然后落到她面前。 “阿武姑娘?” 阿武不说话,眼泪婆娑地沉默着。 “你怎么了?”甄勇迈上前一步,想替她擦掉眼泪,又想到男女之别,立刻放下了右手,“是因为上午我去看你的缘故?袁公子为难你了?” 她摇摇头,拿出事先准备的绿豆糕,“还记得这个吗?小时候你经常买给我吃。”阿武顿了下,终于喊:“哥哥。” 甄勇先是惊,后是喜,原地踱步好几圈,似乎是无法相信,“甄宓?你真是宓儿,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把她离家后的遭遇说给他听,甄勇捶着自己的胸说:“只怪我少年意气,非要去随军打仗,当初我若留在家中,黄巾军连甄家的大门都碰不着,你也不会流离失所来到邺城,过了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说完便挽着阿武往门口走,“我们去见袁将军,表明身份,哥哥带你回家。” 袁府,袁绍正跟儿子袁熙绘画蓝图,他将怎么招兵买马,怎么训练队伍,怎么痛击曹操,报冀州之仇,袁熙听的呵欠连天,正不知怎么脱身时,甄勇与阿武来了。 “竟然有这种事!”袁绍听完甄勇的陈述,露出吃惊表情,捋了捋胡子,“既然你们兄妹重逢,断然没有不叫你们团圆的道理,刘夫人那我让人去说,带着你妹妹,甄,甄宓回家吧。” 袁熙喜不自胜地提醒他父亲,“您不是要给我物色正妻吗?阿武,哦,不,甄宓的出身、样貌、智慧都是女人中一等一的,父亲,别干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就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