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天亮得早。
巴赤眼爷昨晚几乎一宿没睡。
屋里又热又闷,他索性来到牲口棚,放下蚊帐坐下。牲口棚里蚊子多,多是些个头很小的蚊子,老百姓叫“小咬儿”,趴满了整个蚊帐。有的“小咬儿”竟然顺着蚊帐粗一点儿的眼里钻进来,嘤嘤地飞,叮咬一口,奇痒难耐,他便用手去拍。
飞进来的蚊子越来越多,天气又热,他干脆收了蚊帐,来到院子,拿了把晒干的艾蒿子,放在院子当中点着。不一会儿,白烟腾空而起,在院子中弥漫,空气中便有了一股悠悠的野草香味,蚊子远远地躲避着,巴赤眼爷觉得清爽了许多。
参加了敢死队,他格外兴奋。索性拿来他那土枪,把枪栓子拆下来,反复地擦试。为了保持枪栓的灵活性,他还偷偷进了厨房,蹑手蹑脚地掀开猪油坛子盖儿,用手指抠了块猪油。回到牲口棚后,给枪栓擦猪油,又给枪膛擦油,里里外外擦个遍。
东方胧胧发白。
他兴奋地抓起土枪翻过墙头,来到大街上。刚走不远,就碰到两个敢死队员,二人手里拿着木棍。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朝村外走去。
路熟,人少,他们很快就来到冯家村西的塔山北侧。冯家村西有座孤零零的小土山,山顶尖圆。尖圆的山顶上又建有一座七层宝塔,老百姓都叫这座山是西塔山。等他们来到西塔山才发现,早有几十号人在那里等着了,他们有的拿土枪,有的拿土炮,有的拿棍棒、锄镰,还有的拿镢头。
巴赤眼爷认识其中的一个人,问:“来这么早干么?不在家睡觉。”
那人说:“俺村离冯家远,俺这些人三天前收到南汉村拳房送来的传单,头天晚上吃完饭就往西塔山赶,半夜就到了,累得趴在地上就睡。这不,刚醒就看到你们来了。”
“快有一百人了。”巴赤眼爷粗略地数了数,低声说。
那人说:“可不是,周围村会功夫的都来了,好几十里地外的几个村也来人了,功夫都是一顶一的。”巴赤眼爷心里高兴,看着周围的人微笑着。
段成斋和姜钦思坐在一块离人群较远的山石上,凑在一起商议。
不一会儿,姜钦思走过来对民兵说:“中春楼这帮警役简直就是土匪,逼得人没法活了,我要带领大伙儿为民除害,消灭土匪。大伙儿要勇敢打仗,不要怕死!”
姜钦思停了一会儿又说:“除了敢死队,其余民兵分成三路,西路的守住北庄村,中路的守在西塔山后,东路的守在东河河坝后。中路是后援,一会儿见敢死队进入冯家集西头的牛市后,马上小跑跟上,到中春楼接应敢死队。东西两路守住要道,截住牟平城通往冯家集的要道。东西两路人马先隐藏在棒米地里,以枪响为令,听到枪响后,迅速往中春楼集合,围攻中春楼,那帮土匪要见一个抓一个,一个也不许跑掉!”
姜钦思环顾了一下众人,大声说:“不怕死的,跟我来!”
巴赤眼爷首先站出来说:“俺不怕死!”随后,又有七八个人站了出来。
见巴赤眼爷拿的是土枪,姜钦思说:“拿长枪不好使,你和谁换换,换成手锤,短刀也行,随身带着,外表也好看。”这时,民兵中有人把手锤举起来,递了过来。
巴赤眼爷说:“手锤不过瘾,要是短刀就好了,一刀就能结果了土匪的命。”众人都笑了,巴赤眼爷把手锤别在腰带上。
姜钦思把民兵分成三路。然后,带着敢死队往前走,边走边说:“一会儿都看我的行动再行事,一靠土匪的身,长枪就不好使了。靠身了,可是匣子枪还好使。我摸清这个警役中队的底细了,两把匣子枪,正副队长一人一把。我们到中春楼去,遇着警役,他们打也好骂也好,都不去管他。当我进了中春楼,靠近匣子枪时,得有两个人上去接应,以防万一。至于具体是谁,到时候眼都尖着点儿,脑子灵活点儿,现在不能确定。我去卸匣子枪的同时,弟兄们见机行事,把长枪都卸了。”
此时,天已大亮。大集上商贩有的在摆摊儿,有的早已摆好了摊儿,轻声吆喝起来。
姜钦思率领七个敢死队员,向东快速穿过牛市,直奔冯家大集中心大街。守在塔山后的后备队员见敢死队已到街西的牛市,下了山,快速跟了过去。
后备队员赶到牛市后,迅速兵分两路,一路向南街奔去,一路向北街奔去,对中春楼形成包围之势。
摆摊的和赶集的见了,不知这伙带刀带枪的是干什么的,瞪着眼看,胆小的赶紧收拾好货物往回赶,沿街有的人家还关闭大门,躲在屋里。
敢死队刚穿过牛市,就被一个持枪站岗的警役看见,警役就向空中打枪示威,然后把枪口紧对敢死队。这时,姜钦思大喊:“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为何打枪?为何枪口对准老百姓?”
巴赤眼爷把上衣一撕,露出两块古铜色的疙瘩肉,指着胸膛喝道:“我们是来送捐办票的!凭什么打枪?有本事的朝这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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