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晦这会儿正带兵追击孙成举残部。
孙成举追得狼狈逃窜,这会儿只想破口大骂:到底是那个废物刺探来的情报?!说是李晦和如今留守朔州的安恭义不合,后者必定要给李晦使绊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李晦再怎么天纵奇才、将星入世,军资受阻、一样守不住禹定。
那姓李的守禹定吗?他根本没守,直奔着他的锦平来了!!
这么想想,恐怕息州那边的消息,安思范老贼的病也是装的,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阴险!真是太阴险了!!
孙成举越发咬牙,可是看看身边神情惶惶的残部,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他定了定神,对着左右下令道:“不能再退了!整兵、准备迎击!”
身侧的将领却面露迟疑之色。
孙成举当即就要骂人,但是念及如今的形势,到底还是忍住了,压着气道:“那李小儿惯当先锋,如今他虽来势汹汹,到底人数寡少,能以力克之……不现在冲了他的阵,难不成真的等安思范大军压过来吗?!”
说到最后,声调拔高得都有些破音。
眼见着主帅都要抽刀了,那将领忙领命而去。
孙成举见此情况,总算气顺了点。
他勒停马缰,眯着眼睛往后看,眼底凶光闪烁。那姓李的小儿不给他活路,也别怪他和人拼个鱼死网破。
孙成举那边的变动也传到了李晦这里,李晦微微沉吟了一下,出声叫了停,“差不多行了,先别追了。”
这一路疾行过来、兵疲马倦的,早就战力减损了大半,也就是打孙成军一个措手不及,对面摸不清形式不敢硬抗。但要真的正面对上,他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副将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拧了拧眉,迟疑:“万一被发现不对……”
他们这点人,也就是趁势追击、让对方心生畏惧,这才把人撵着跑。等一停下来,那边冷静想想,很容易就发现不对,到时候他们可就麻烦了。
说到底,能坐到一方节度使的位置上,孙成举也不是傻子。
李晦哼笑,“放心。那姓孙的能反应过来,他手下的兵可不一定听他的。”
事实确实如李晦预料的,孙成举察觉李晦这边露出疲势,立刻就猜到对方人数不多。
可他刚刚心生喜意,准备勒令回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成阵势的部众一下溃散了——被追得走投无路,当然愿意反戈一击,可是现在敌人都不追了,他们干什么去自讨苦吃?
孙成举再怎么有心打回去,也没法唤起一支毫无战意的大军,只得咬牙退去。
一夜之间,锦平易主。
但是李晦手底下的人不多,只控制住城内几个关键所在,其他地方就任由他们自去了。城里的豪族也不是傻子,见此情况,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于是天色刚明,李晦就收到赴宴的邀约。
李晦扫了两眼,就把那帖子往旁边一扔,不客气地开口:“大清早的,赴个屁的宴!”
宴无好宴,试探的意思都摆在脸上了。
先是长途奔袭又是连夜接战,好不容易稍微喘口气了,又得应付这些人。
李晦身上的低气压简直肉眼可见,带着昨夜厮杀后未散的血气,整个人都显得阴森森的。
正巧这会儿副将引着一个中年人前来,一进来就见李晦这一副索命的怨鬼样儿,不由脚步一顿。
他身侧那人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情形,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常色。
副将尴尬地“咳”了一声……好几声,才勉强拉过李晦的注意力。
李晦原本有气无力瞥过去目光在落到副将身侧的人时略略愣了一下,“你不是……?”
那人适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节帅吩咐某静候于此,待李将军佳音。”
这人是安思范安插在锦平城内的内应。
李晦本来就对这人有点印象,再加上副将赵敦益为人一向谨慎,既是他带着人过来,必定是已经查验过身份了,这会儿便没再多此一举地问询些什么,而是松口气问道:“义父没事了?”
既然还有精力能做出这些安排,想来情况不错。
李晦是真的大松口气,若是没有大军接应,他这锦平城就是打下来也守不了几天。
对面那人回:“得知李将军捣敌咽喉的骁勇之举,节帅甚为欣悦。大喜之下,病势不药自去。”
来人对李晦解说了一番锦平城内的情况,又告知息州那边大军动向,对现在情况有数的李晦总算眉头稍展,不复先前那怨气森森的模样了。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杜彦之注意到桌边的帖子,“这是?”
李晦瞥了一眼,不在意道:“是王家还是钱家送来的宴帖。”
杜彦之:“城东的吴氏?”
李晦这才“哦”了一声,杜彦之还待开口说什么,李晦已经把帖子往旁边亲兵手里一塞,径直吩咐,“让他们等着罢。”
亲兵一点没耽搁地领命而去,本还想说什么的杜彦之:“……”
城东的吴家是东淄吴氏的旁支,其宗族庞大、不仅仅影响锦平一地,能打好关系还是打好关系的好。况且就算不想那么远,和吴氏交好,对控制城中情况也有好处。
杜彦之这么想着,看看上首的李晦,到底没说什么。
就李晦这态度,真的赴了宴,是结交还是结仇真的不好说。
这边,李晦吩咐完了,又瞥了杜彦之一眼。
后者被看得一愣,但到底是能当卧底的人才,立刻就明白了李晦的意思,会意地拱了拱手,“将军既无要事,在下便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