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到了柳宁快要高考的时候，柳宁从给兼职家教的小女孩儿房间里出来，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只有楼下在阿姨做饭的声音，柳宁停顿了下，然后去敲了敲女孩儿父亲房的门。
“进来。”
他的声音温和谦逊，有点像柳宁的父亲，平时的言行举止也像，对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礼貌有加的，对待他的女儿更是如此，有时候小孩子调皮，也从未见他发过脾气，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见是她，男人从电脑前抬起头，推推自己脸上的眼镜，问：“怎么了？有事情吗？”
“嗯。王先生你好，我过来是想跟说辞职这件事情，我快要高考了，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用来做兼职，得麻烦您重新找一下家教。”
男人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所以并不是很吃惊：“应该的，学业为重，我会尽快物色新的人选，你还能工作到什么时候？”
柳宁想了下，道：“最晚下周吧。”
“好。”
“谢谢您。”
“是我该谢谢你，嘉嘉很喜欢你，你要是走了她应该会不习惯，哦对了，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宜城舞蹈学院。”
“外地啊……”
“嗯。”
“那倒真是可惜了，本想着你上大学以后还能继续回来给嘉嘉做家教呢。”
柳宁笑了下。
男人也笑了下：“不可惜，对柳宁老师来讲，应该祝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柳宁心念一动，笑笑，轻声应下：“谢谢你的祝福。”
和男人说完事情，柳宁从房里退出来，轻轻合上了门，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从这儿离开。
出了大门，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晴朗，明媚灿烂，柳宁任凭阳光晒了两三秒她才继续往前走，大院里，嘉嘉家里的阿姨带进来了另一位客人，柳宁看到她的脸后，愣了愣，然后脚步被钉在了原地。
她的异常很快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中年女人把目光落在她脸上，迟疑了几秒，才迟钝地认出：“柳……柳宁？”
柳宁心间有点苦涩晦暗，她没想到方妍清还记得她，轻声开口，礼貌谦逊：“方老师。”
“还真是你？”方妍清一时之间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柳家出事后，她就再没了柳宁的消息，再一转眼间，这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做兼职家教。”
“钢琴？”
柳宁心里又是一顿，“不是，英语。”
“也是，如若是已经有了钢琴老师，便不会再叫我来了。”
柳宁便知道了方妍清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嘉嘉要学钢琴的老师找到了。
方妍清问她：“钢琴还有在弹吗？”
柳宁坦然道：“没有了。”
“为什么？”
这句话该怎么回答呢，半晌，柳宁只道：“方老师，我已经不适合弹钢琴了。”
“胡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苗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适合成为一个钢琴演奏家，你身上的艺术天赋是别人苦练多久都求不来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方妍清很难得这样情绪激动。
柳宁沉默了下，才说：“方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方妍清并不死心地问她：“真的不学钢琴了？”
柳宁没有一点犹豫，“嗯。早就不学了。”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以前弹的好也并不代表以后能弹的好吧，以前喜欢也不代表以后会喜欢，我已经找不到那种纯粹地与钢琴共舞的感觉了。”柳宁安静了一瞬，才再次说道，“但无论如何，能在五年的钢琴时光里，碰到您做我老师，实在是非常荣幸和幸运的事，那五年是我非常开心的五年，开心到我从不后悔遇见钢琴，遇见您。方老师，你永远是我的恩师，谢谢你的教导，谢谢你的鼓励。之前没有机会和你说这话，现在机缘凑巧碰上您，能告诉你这些我也算是再没有遗憾了。”
仿佛像是到了此刻，才算是真的和钢琴告别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真的没有遗憾吗，曾经那么喜欢？”方妍清问道，柳宁这小孩儿有一段时光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日日勤勉。日日自律，多小的小孩儿啊，在漫长枯燥的练琴生涯下，不曾抱怨过一句，她不信柳宁只把它当成一门课，她不相信柳宁对钢琴没有一点点喜欢。
“喜欢过，努力过，就没有遗憾了。”柳宁的语气既坦然也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