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雨势渐大,到后来几乎是瓢盆而下。
破败的茅草屋檐压根抵挡不住倾盆大雨,自顶上的缝隙稀稀拉拉渗水下来,不多时便积累了一地。
渐渐地,外头泥泞路上的黄泥水也没过门槛冲刷涌入。原本并不大的破庙,如今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个人就这么挤在一个角落里。
赤风随意清扫了下周遭的蛛网,又拿几块砖石挡住泥水去路,撕了梁上积灰的帐幔堵住缺口,终于在泥水彻底漫过之前留下一角之地。
墙上有一个小洞,他将火折子放了进去,明亮的光照瞬时亮了眼前人的一双眼睛。
忧郁而悲伤。
那一双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在褪去了昔日里的凌厉风霜之后,竟添了几分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漠然。
只会在偶尔偶尔的情况下失控,双目发红,痛苦万分。
“还有多久能进城?”
“回主子话,如今咱们已经到了祁安国都城之外,具体什么时候能进城属下也说不清楚……”
“主子,今日这天气的确不适合赶路了。”
这番话,他似乎说过很多遍了,也不知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这一路风雨兼程地赶过来,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竟累死了三匹马。而他的主子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为了赶路不顾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他们的死活。
不过也算了,如今他们在主子眼里不过是才相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那一日云家父子冒死将人救出来,本以为局势尚能扭转,却不想宣王在骨灰中下了毒,令主子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记不得当前的一切,独独记得那个女人。
他说她有难,迫不及待地要赶往祁安国救人。如此不管不顾地离去,作为主子当前唯一的心腹必然要跟从。兹事体大,一旦主子失忆之事被人知晓,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
但他没有想到霜落会求着他带她一起走。
主子并不喜欢霜落,赤风不敢私下拿主意,可耐不住姑娘梨花带雨的苦苦诉求。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求常随主子身侧,端茶倒水都好。
赤风悄悄朝墙根的角落瞥了一眼,姑娘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发髻有些凌乱,裙尾全都湿了,还沾上了泥。
她的头埋在双臂之间,看起来很疲惫。
赤风心中不忍,咬了咬牙,脱下自己的外衫覆在霜落肩背上。
霜落缓缓抬起头,一张雪白的脸被衣袖的纹路压出了几道花纹,脸颊有不正常的绯红。
赤风心中一紧,指尖探去,才知她额间温度惊人,吓得缩回了手。
“你,你发烧了?!”
“是吗?我倒没多大感觉。”
赤风忙在破庙里四处搜寻,好不容易找到几根朽木板,徒手劈开作柴。
火堆里星子噼里啪啦响,渐渐带来温度,也让人忽略掉了外面的嘈杂雨声。
对于这两人的互动,时渊早已司空见惯。只要这姑娘别来缠着他,他都可以视若无睹。
这姑娘的心思他并非看不见,赤风对姑娘的心思他也不是看不见。只是,他心里始终被其他东西填满,始终住着公主一人。
这一个月来,他由原来的疯魔状态慢慢平复下来,慢慢捋清了眼前的一切。
原来,他真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