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忙?”
“你们公司还能找到当年跟《戏楼》这个项目有关的资料吗?十年前互联网不发达,我能找到的资料有限,你能不能帮忙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内部资料?”
“好。”奇欢欢一口应下,虽然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和槐的合作,是谁牵的头?”
“好。”不过说起汇,奇欢欢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那个槐,是不是跟你现在在做的大题小作有关系?”
“有一点。”倪安回答道,“两个产品,都在和、作者打交道,同属一个行业。不同的地方在于,槐是创作平台,而大题小作是基于现有创作的社交平台。”
“关系在哪?”
“在大题小作现在的运作模式,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槐。”
奇欢欢没明白。
“我在给大题小作做板块规划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要像槐一样,让用户也能在上面创作。可我发现,行不通。”
“为什么?”
“因为青阅保,青少年阅读保护委员会。这是一个当年事情结束后成立的民间组织,由各个学校的学生父母联合组成。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将市场上所有不符合青少年阅读且未经兰台分级的籍进行举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平台上要流出新的创作内容,必然需要引入《分级协议》,对所有内容进行分级审核。可是互联网传播本就比线下要快上许多,审核的速度远跟不上平台作者的创作速度,没有产品能够请得动兰台投入人力物力来对平台作品进行审核,所以最后的结果都是被青阅保举报,然后产品下架,公司改道做别的了。“
“可你们平台上,不还是有短篇内容创作吗?不也没经过兰台审核分级吗”
“那是有条件限制的。首先创作主体就仅限于出版过实体的作家,然后短篇字数不得超过2万字,最后只允许18岁以上的成年人在平台内阅读。我们为此还专门做了追踪系统来防止流出站内,说起来,都是钱啊!”
倪安说完,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像是存在着一声声的叹息,对这件事情感到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沉默中,奇欢欢看着快被画满的白墙,轻声问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
“做大题小作,处处受限,也赚不了什么钱,作者卖好了,读者读开心了,也不会感谢你们,甚至还会占据你寻找真相的时间。”
倪安摇了摇头:“不后悔。”
“为什么?”
“我爸妈当年,是槐的顾问。虽然我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我,真相背后跟这一行多少有些关系。这不,刚想开公司,高建云就送上门来了,这不就证明了方向是对的。至于感谢不感谢,其实不重要。都是时代的一粒尘埃,槐当年如此风光,不也成了过眼云烟。大题小作能够在这个日渐疲软的市场上坚持久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白墙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逐渐变得刺眼。倪安闭了闭眼,上前把窗帘拉上。“欻”的一声,满墙的内容消失在灰色的窗帘之下。
“走吧,不看了,看得我眼睛疼。”说着,便拉着奇欢欢往客厅里走去。
灯暗下。奇欢欢回头看了一眼那墙的方向,叹了口气。因为窗帘,它看起来就像一扇窗。可他们都知道,那里只有无边无尽的黑。
如同,一个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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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两人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两个水杯被装满了热水,悠悠地飘着水汽。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奇欢欢一动不动,眼神放空着问道。
“你说。”
“追查这件事的真相,为什么一定要经过邵大神?我们今晚聊的这些内容,说实话他当时年纪还小,在里头应该作用不大吧?直接查,应该也能查到背后的事情吧?”
“找他,不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件事情里知道些什么……”倪安猛地坐起,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更多的是因为这个案件要重审,只能通过他来说服殷晴。”
奇欢欢没听明白。
倪安笑了笑,回道:“主府律制遵循‘一事不再理’原则。就算我查到了真相,法院也不会再受理这个案子。但是殷晴不一样,她作为被告人,就算她已经服刑结束,只要她想,就可以申请重审。”
“啊~”奇欢欢恍然大悟,可转瞬,她又愁了起来,“可是,就算邵大神最后真的如你所愿,告诉了,你也搞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你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依旧说服不了殷晴,重审不了,你咋办?”
倪安抿了抿嘴,反问道:“你知道我大学为什么不学法,而是学了传播吗?”
奇欢欢摇了摇头,她想不起来,倪安有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不信法,或者说,我不相信站在法背后的人类。” 倪安的声音飘在空气中,语气里满是失望,“他们把自己置于法之上,在他们的世界里,则成了无法无天。所以让我把所有的赌注下在他们身上,我十年前吃过那样的亏,现在都还觉得疼,怎么敢?”
一旁的奇欢欢,看着她的背影,心莫名地便揪了起来。
“这样一个在我一个小孩子眼中,都漏洞百出的结果,是他们给的。这份信任,是他们先撕碎的。所以就算能重审,也可能要不到一个真实的说法。要他们承认他们当年的睁眼瞎,谈何容易?所以到时候,我只能相信舆论的力量了。”
“舆论?”
“嗯。可能你不太记得了,事发当时,舆论可是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
“嗯?”
“事故发生后,赵则利用我姥爷去世的消息,借由我爸妈的事情给媒体提供了炒作的好方向,为自己赢得了名声。还有我当时的领养问题也被炒得沸沸扬扬的,g也靠着公关赚了一笔好名声。”说着,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倪安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将这股恶心强行压了下去。
“你怀疑当时有人在故意引导舆论的方向?”
倪安点点头:“都不用怀疑,全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就看我把不把它们当回事罢了。”
“所以你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舆论,来逼法院重审?”
倪安摇摇头,回道:“到那时候,重审不重审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既然傲慢,总要付出代价。越不想给我们选择的机会,那我就越想让大家知道那被隐瞒了的选择。越肮脏,越恶心,舆论就会越沸腾。这样子,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话虽如此,可奇欢欢还是希望,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她坐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朝倪安递了过去。杯子在空中轻碰出声,两人同时举杯,温热的水滑落喉咙,流进身体。
似安慰,似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