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金廉正在房中铺了纸,再一次推敲办事细节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出事了!”
金廉骤然受惊,手中的笔应声折断,沾满墨汁的笔重重落在写到一半的宣纸上,留下一片狼藉。
“什么事这么慌张?”
金廉抬眼看着来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给他勾起,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他们说的那种女人才有的烦躁期。
然而还没等来人将话说完,门口便多了几个魁梧的侍卫,面色阴沉,根本不需要张口说话,便知是来兴师问罪的。
“陛下召令,还请您和小的们走一趟吧。”
带头的侍卫面生的很,但无论是谁,都不能这样对自己无礼,金廉高傲地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话中带刺。
“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抓人而不是来请人的。”
金廉声音淡淡的,和桑鬼混久了,周身自带霸气。
那些侍卫原本以为这个徒有虚名的王储夫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如今看来,传闻倒是十分不可信。
思及至少此,便收了几分轻蔑之意,态度虽依旧强硬,但话语中却多了几分客气与恭敬。
“还请驸马恕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金廉当然知道他们不过是办事的小喽啰,也无意与他们纠缠,略微整理了下衣裳,便随着他们前往。
等他们到时,厅内已经站满了人,下意识的,金廉的目光飞快落在桑鬼的脸上,然后从她的面色上读懂了这次他所需要应对的事情恐怕比较严重棘手。
眼下春耕即将开始,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便是春耕所涉及到的人或者物出现了严重的纰漏。
他在心里飞快的分析,自己主管这件事情,所有消息都是最灵通的,并没有听到负责农耕匠人出现什么纰漏,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工具或者种子出现了问题。
一想到这,金廉不由心中一沉,这些种子自出之后,都是自己亲眼监督,而且分批领用,他敢保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根本动不了什么手脚。
而且第一批种子已经开始出芽,说明种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紧绷着的心微微有些放松,只等着在场的人先开口。
“行了,柳司农,你来说一说今早你们遇到的情况吧。”
皇帝那个糟老头子手里头捏着一串翡翠珠串,手指慢慢捻弄着那些打磨的圆润光滑的珠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冲其中一位蓄着羊角胡子的官员说道。
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中已经蓄满怒火 但面上却能依旧沉稳,便是桑鬼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城府。
柳司农是个耿直之人,因职位原因,一心只管这自己份内之事,自然不如那些混迹朝堂上的人精那般圆滑世故,面色阴沉地盯着金廉,仿佛要一口将他生吞了一般。
还是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叮嘱了他一句,方才让这个耿直的汉子没有将那句憋着火的脏话脱口而出。
“今日手底下的人来报,说准备春耕的种子出现了问题,仔细一问,才发现那些种子都被人刻意用开水煮过,这样的种子根本无法播种,为了防子其中有所误会,下官同接管这批种子的同僚一一核实过,几乎所有的种子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我问过掌管房的人,也查过流转,这批种子自入以来,除了试种那一批,便没有被领用过,当然,也无人能够另做手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大周交接的时候,便被做了手脚。”
三皇子负责接待使臣团相关事宜,这事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此刻不得不出来解释这件事,并且附上流转,上头除了掌管仓的官员之外,确实没有其他无关人员进出的记录。
“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做些手脚,怎么会有记录,应该是想法子抹去记录才对吧。”
桑泽挑了挑眉毛,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批种子共计几百斤,若是都投入锅中煮过,不可能没人发现。”
柳司农摇摇头,一脸愁容:“这几年因着天灾,大陈粮食减产,几乎每年都要靠朝堂下拨救济款,牛羊牲畜珍贵,百姓们轻易不愿宰杀,才有了两国和谈时候,特意附加上这些适合大陈风土的种子秧苗引入,为得就是解决这个问题,如今春耕在即,但种子却出了问题,用心可谓是恶毒。”
“正是如此。”
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官员,金廉认得他,他虽然只是一个区区从三品的武馆官,但却一力主战,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挑拨两国的好机会。
“想来是大周国那些人言而无信,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幸亏柳大人发现得早,要是这些种子种了下去却没有收成,难免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们哀声怨道。”
“桑鬼,这事你怎么看?”
到底还是姜老得辣,皇帝眯了眯眼,显然是想要看看桑鬼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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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鬼知道他的心思,立刻起身回话:“父皇心怀天下,当然应以百姓利益为先,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查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看春耕就要开始,还是得先安抚好百姓比较要紧。”
“二殿下这是要护短吗?”那武官也不知是单纯的自己蠢还是背后有人唆使,竟然不依不饶起来:“也是,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二殿下说到底还是个女人,难免格局有限,拘泥于儿女情长,可二殿下别忘记了,您自己的身份,这大周人向来狡猾,不可相信,若不好好严惩,只怕难以服众。”
桑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多泽实在看不下去对方这蠢样,压低声音问他:“那依照你的意思呢?难道我们要将二姐夫杀了泄愤,然后派人前往大周讨个公道?还是说,单凭你一人便可独自闯入大周皇宫,将大周皇帝擒到大陈问个究竟?”
“二殿下此言差矣,想我大陈男儿个个悍勇,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周此举实在欺人太甚,这口气,我们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呵呵,这大冤种还真够勇!
“行了,都别吵了,今天让你们来,是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皇帝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们,转而将目光放在金廉身上:“春耕的事由你来负责,如今出了这事,你自己怎么说?”
金廉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组织了下说辞,缓缓道来:“父皇圣明,眼下的确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下上头所记录的种子品类,虽种类繁多,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我可设法先从城中调些种子来应急,不会耽误两日后的春耕,至于购种的费用,先从我的私上拨出,等日后查清缘由,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哪知这话一出,那些人并不买账,其中一人性子急,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驸马你且说说如何交代?春耕一事事关重大,若到时候驸马一头撞死了,那这个烂摊子找谁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