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夜。”温池南咽了咽口水。 顾舒愉抬头看了眼天,“恶鬼上身时,你们觉不觉得今天的月亮有点奇怪。” 大家纷纷抬头朝天上看去,月亮看着确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顾舒愉看着谨慎的社员,突然啊了一声,把几个人吓一哆嗦。 “音乐教室不是没开吗?我们怎么进去啊?” 顾舒愉和灵异社一行人正躲在音乐教室门口的音乐公园里。 他们躲在巨大的大提琴雕塑后面,一串串起来,像是去探访吸血鬼的坟墓。 说是音乐教室,其实是一个三层楼的小礼堂,里面放着不少乐器。 平时是开放的,但是因为最近学校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没老师抽得出来精力管理,所以暂时性关闭。 “翻窗啊,不高的。”温池南比划了社团最矮的女生,“比习芊还矮点。” 女生默不作声一抬脚,温池南嗷了一声跳开。 到底还是翻进去了。 顾舒愉轻轻照看着自己的脚踝轻巧落地,转身打量了一下直通到底的走廊。 窗外只有月光打进来,走廊黑暗一片,空气都好像是凝固的。 大家把准备好的手电筒拿了出来,人手一个。 顾舒愉看着拇指粗细的小手电,忍不住问道:“咱们灵异社是不是还有点别的副业。” 话音刚落,头顶一阵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就响了起来。 听着不成调子,像是某种奇怪生物的脚步声,透过地板又是嗡嗡声。 然后是砰的一下,天花板有种隐隐要破裂的感觉。 顾舒愉一顿,仰了下头。 大家都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抬头往上看。 “刚才我们从外面看,是不是根本没有教室开灯。”社长带头走在前面。 顾舒愉想起刚才绕建筑一周的踩点行为,问:“咱们真的不是来干副业的吗?” “嘘,小声点。别把这里的人叫醒了。” 顾舒愉:“”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广义上的还是狭义上的,顾舒愉还是闭上了嘴。 身为社员,她们一行人,当然是跟着社长副社长,指哪儿打哪儿。 所有人都尽量放轻脚步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佝偻住了腰。 整个礼堂空空荡荡,灵异社的人往中间去寻找楼梯上去。 顾舒愉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羽绒服边缘的四只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们不是不怕吗?” 温池南虽然尴尬,但是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楼梯,立马就抛弃了自己的面子,“顾舒愉,你知不知道。” 顾舒愉点头,“知道什么,学长你说。” “大雁人字形理论,我们现在不是很符合阵型吗?” 顾舒愉:“真行。” 温池南:“是阵型,你这孩子怎么还带口音呢。” 顾舒愉算是服了,想起来自己应该把猫带着,而不是听温池南的话把橘猫放到门卫大爷那里。 橘猫叫的时候效果肯定更好。 顾舒愉的眼睛眯了眯,“那学长,你刚才跟詹望学长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詹望的话明显跟自己有关,却被温池南打断。 黎礼安想做什么? 温池南转移话题,“没什么啊,你听错了吧。赶紧走吧。” 顾舒愉眼睛眯了一下,突然笑道:“行。” 这一笑隐没在黑暗里,大家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肩膀。 继续排着人字形往上,钢琴室在三楼,但是到二楼的时候,社长说二楼有一间教室放了天价的扬琴,想去看看长长见识。 于是大家又摸黑顺着走廊走。 放着扬琴的教室门锁着,只能透过玻璃窗看。 手电筒被征收,怼在窗户上照进教室。 顾舒愉看了眼就放弃了,偏着头看全然的黑暗环境。 这种抓鬼的活动她以前都没参加过,第一次参加还挺有趣的。 过了一会儿,顾舒愉突然偏头看向刚才来的方向。 她低声提醒道:“好像有人过来了。” 手电筒慌忙收起,顾舒愉一句话让大家炸了毛。 “是不是听错
了。”有人挤着气音说,“我怎么没听到。” 顾舒愉皱了皱眉,勉强适应了没有光线的环境,声音也很低道:“会不会是老师?” “不可能,老师没这么闲。”温池南的声音大了点。 一道强光突然打了过来,一个人影站在十几米开外的位置,道:“那边的同学,麻烦你们在原地不要动。” 顾舒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想,温池南说跑啊,分头跑。 环形的礼堂让顾舒愉他们还有退路。 温池南一边跑一边骂脏话,“我靠,谁也没说老师还来巡查啊。什么鬼东西。” “手电筒,手电筒学长。”有大一的在叫,“看不见,大家别摔跤或者撞到什么东西。” 脚步声杂乱,大家慌忙之中一人抓了个手电筒。 连害怕都忘记了,温池南见到楼梯拐角猛往上蹿,“躲起来躲起来,不能再跑了。” 顾舒愉被不知道谁推搡着上了三楼。 她匆忙推了一间教室躲了进去,却在关门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太荒唐了,顾舒愉想。 她窝进讲台下的空位的时候,把手电筒关了。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 每一步都从容不迫,好像已经寻找到目标的猎人。 外面的脚步声好像恐怖电影杀人前的预警。 顾舒愉忍不住想,那老师上三楼了? 她又往讲台里缩了缩,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团,下巴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从旁边窗户里打进来的一点月光。 说实话,这比鬼屋好玩多了。 顾舒愉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顾舒愉拿出手机,看了眼小群里大家对位置的消息,也把自己的位置发了出去。 温池南:hhhhhhh,你一个不怕鬼的缩讲台下面干什么。 顾舒愉忍了忍,最后敲字道:学长,我看你照片你有一面镜子,你千万不要看镜子,很危险。 群里安静了几秒。 温池南:全体成员,速来救架。 温池南:求求了,随便来个人来救我。 大多数人都还在二楼。 社长:老师还在说坦白从宽,大家千万不要出去。 顾舒愉皱了皱眉,老师还在二楼? 那门外的脚步声是谁的?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顾舒愉在黑暗中听到咔哒一声响——有人打开了门。 顾舒愉把自己又缩了缩,继续在群里发消息:好像不止一个老师,有人进我这里了。 群里大家纷纷嘱咐顾舒愉藏好点,实在藏不住就出去跟老师认个错。 顾舒愉打字说了个好,打算挑战一下自己的运气。 她把手机关掉,握在手里,指尖微微绷着。 教室突然亮了,有人开了灯。 顾舒愉悄悄吐了口气,把自己露在阴影之外的脚尖又挪进了阴影里。 她有些后悔,讲台这里视野最好,老师纵观教室,肯定要上讲台来。 当时应该多跑两步再说。 然而脚步声只在教室里响了几声,灯光一下又灭了。 顾舒愉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但心情随着黑暗环境又平静下来。 再待一会儿就出去找人。 顾舒愉警惕放松,却猝不及防地闻到了一股淡淡香味,是乌木香。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打算抬手揉揉鼻子,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讲台下灰尘纷杂,顾舒愉被呛着打了个喷嚏。 接着听到一声轻笑。 顾舒愉抬眼,和单膝蹲下的黎礼安来了个对视。 黎礼安歪歪头,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视野里显得有些妖冶,好像某种修炼成型的妖怪。 “找到了。”黎礼安的声音蕴含着笑意说道。 顾舒愉一口大气吐了出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黎礼安接着一点偏移的月光看着顾舒愉白金色的头发。 现在更像刺猬了,他想。 顾舒愉蹲得有些僵硬,于是脸上的表情也呲牙咧嘴的,看着十分可爱,“您老对我一句真话也没有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黎礼安,明显这也行那也行。 <
> 怕鬼?还不如说是鬼见到这个人都要跑。 顾舒愉心里气鼓鼓,但是很快就泄了气,挥挥手,“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舒愉突然想到这个人也在灵异社的群里,所以他是靠着群里的提示找到自己的? “看你在干什么。” 和顾舒愉想得相反,黎礼安是听到声音出来的。 震天响的关门声在隔着几个教室的教室听着很明显。 等出来之后,黎礼安只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一段距离,便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像是苦杏仁一般的味道。 几乎是瞬间,黎礼安就破译了这股味道的密码。 至于顾舒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不关心,他只需要抓到人就好了。 也果然抓住了。 “我要出去。你让让。”顾舒愉动了动感觉自己好像被狭小的空间卡住了。 黎礼安的手已经伸出来。 顾舒愉看了一会儿黎礼安的手心,把手里的手机放在他手上,磨蹭着从空间里挪了出来。 腿已经完全麻木,好像有股电流在腿里乱蹿。 顾舒愉试着站起来,刚站到一半,突然看到了教室外一晃而过的人影。 她又一下蹲下,这下直接和黎礼安膝盖贴着膝盖。 顾舒愉往后挪了挪,想抬头看下自己的位置,头一抬便撞在了柔软的手心里,黎礼安的手被她直接撞到磕在坚硬的讲台上,发出轻磕的声音。 后脑勺免于一难,顾舒愉愣了一下,偏头看黎礼安往回收的手。 黎礼安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说了句没事。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顾舒愉就忍不住把黎礼安的手抓过来仔细看了看。 看不清,她又把手往月光下面拽了拽,没看到破皮,有点泛红。 顾舒愉又把黎礼安的手松开,把手机从他另一只手抽出来。 外面还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但顾舒愉已经感觉有些不自在,微微掀起眼皮,“你在看什么?” 黎礼安有些好心情道:“看你啊。” 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顾舒愉看了眼黎礼安漆黑的身后,伸手摸出手电筒打亮,又用手指包裹住大部分的光。 终于站了起来,顾舒愉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礼安,奇怪道:“还不走吗?” 黎礼安随意点点头,“走。” 说着他站了起来,立刻就高出顾舒愉一大截。 顾舒愉看了手机一眼,突然看到有人在私戳自己。 习芊:你带抑制剂了吗? 顾舒愉心里一跳打字问她她在哪里。 习芊:小舞台这边。 顾舒愉想跑,被黎礼安拉住,“去哪儿?” “去送东西。”顾舒愉想了想问,“小舞台在哪里?” 黎礼安低头扫了眼顾舒愉紧握着东西的手心,“我带你过去。” 顾舒愉拒绝道:“不行。” 习芊要是进入发|情期,黎礼安过去就有点危险,就算他自己可以克制住,但是习芊那边说不定会出问题。 顾舒愉见黎礼安不说话,想了想委婉道:“你去不太方便——算了,你带我过去,你站远一点。” 老师不知道还在不在,顾舒愉走得快但是走得极其小心,黎礼安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好不容易到了快到小舞台,顾舒愉让黎礼安站在原地,她试着拧了一下门,上了锁的门拧不开,又低头给习芊发消息。 门打开一条缝,顾舒愉把抑制剂递进去。 “等下我找你们集合。现在不用管我了。” 顾舒愉说了声好,紧急撤退,避开那股桂花甜的味道。 她拿出阻隔剂对自己喷了喷,又跑到黎礼安旁边,“我们走吧。” 黎礼安看了她一眼,说好。 走出一段距离,桂花味已经没了。 刚才一阵慌乱过去,顾舒愉又想起了抓鬼的正事,问黎礼安,“学长,钢琴室在哪里?” 最开始听到的钢琴音乐声总是没听错。 黎礼安眯了下眼睛,顾舒愉尚未懂他这眼神的含义,就听到另一个今天没见到的人的声音。 “顾舒愉,你怎么在这里?” 顾舒愉顺着声音看过去,灯光一晃打到对面人下半张脸上,后者抬手遮了一下,喂了一声,“你对学生会主席能不能尊重一点。” “沈闻萧?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
> 她想起什么,看看黎礼安又看看沈闻萧,迟疑道:“你俩一起的?” 这个时候顾舒愉的手机又开始震了,是社长催大家去钢琴室门口,说钢琴室的门开着,里面很可能藏着东西。 顾舒愉觉得这个社的大家都很矛盾,她晃了晃手机,“走,去抓鬼。” “什么鬼?” “音鬼。”顾舒愉想了想说。 沈闻萧更疑惑,“什么音轨?你们来这里录音了?” 有些时候沟通也是一件需要智商的事情,顾舒愉觉得沈闻萧有点奇怪,她盯着沈闻萧沉思了一会儿,“你刚才从哪儿来的?” 沈闻萧一顿。 顾舒愉偏头看黎礼安,“你们这些天在这里干什么?” 沈闻萧开口哎了一声。 黎礼安看了眼沈闻萧,给顾舒愉透了个底,“弹钢琴。” 顾舒愉:“” 感情抓鬼,抓的其实是这俩人。 顾舒愉咂咂嘴,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想着那窗户谁都能翻,肯定是人翻的。 却没想到是这俩人。 顾舒愉想起那钢琴技术,脸上浮现了一丝复杂。 不知道是这两个人的水平,还是这其中某一个人的水平。 顾舒愉带着两只鬼过去,然而刚见到面,温池南就一脸惊愕,“沈闻萧,你还没放弃练那个谱子啊。” 顾舒愉:“” 沈闻萧:“” 在场其他人:“” 走近科学就此画上句号。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是上次黎礼安生日会的时候有个会弹钢琴的小朋友跟沈闻萧挑衅,沈闻萧不值钱的自尊心——或者说好胜心被激起来了。 沈闻萧想挫挫小朋友锐气。 小朋友说比乐器就比一样的,沈闻萧觉得有理,点点头同意了。 从小学小提琴的沈闻萧不得不找个人教他钢琴,在校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这个人是黎礼安。 黎礼安不愿意跟他回家,沈闻萧只好把教学时间放在钢琴室里。 “你们这么失望是什么意思?”沈闻萧喂了一声,“我都把我老脸豁出去了。” 顾舒愉看了眼钢琴,摇摇头,“你对不起它。” 沈闻萧:“” 灵异社的大家也兴趣缺缺。 但是因为等习芊过来,所以大家决定在钢琴室休息一下。 社长已经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撰写灵异社新活动推,标题和部有的一拼——惊,无人的教室为何突现诡异乐器声,究竟是人为还是神秘力量降临。 其他人东一嘴西一嘴的出主意,暗搓搓谋划着骗大家的点击量。 顾舒愉走到钢琴前,指尖在钢琴上按了几下,她对钢琴的了解也就止步于小星星,手指有些僵硬地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按。 下一秒更流畅的声音掺了起来,黎礼安微微俯身,给顾舒愉的零碎的小星星加上了一段和弦。 音乐轻快中带着一丝一缕的温柔,好像窗外的月亮一样。 月光偏移到黎礼安身上,顾舒愉余光就能看到黎礼安的侧脸。 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顾舒愉只能静下心继续按着钢琴键。 等最后一个音回收,顾舒愉有种看了很久的故事突然中断的感觉。 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身边这个人。 不过很快她又回神,她了解他干什么。 顾舒愉收回手的同时,黎礼安也收回了手,动作极其同步。 黎礼安看起来像是追随顾舒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