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
砖块阴湿黏糊,终年不见天日,蔓生霉菌与软苔,墨绿细绒般,纹路丽,同时也令人恶心。
这些砖块构成了一扇暗门。
道的小发现。
道俯身,一手执烛台,一手抠出暗门上方与墨绿融为一体的拉环。
指尖碾烂苔藓,浆水滑腻,霉菌如绿雾,道却像缺乏对恶性事物的感知,他不嫌弃那些脏污,连眉梢都纹丝不动或许他扭曲的心灵并不比这些事物更加洁净讨喜,因此他已对污秽熟视无睹,游刃有余。
暗门洞开。
下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坑洞,四壁以石灰抹平,里头堆放着各色令人毛骨悚然的“器械”。
道之前的猜测无误,在改造成酒窖前,这里曾经是一间暗无天日的刑房。
坑洞中堆放一些足以暴露出人性之丑恶的刑具,令人玩味的是,其中不乏一些勾人绮念的头枷、贞锁、铁镣、缀饰细密牛皮条的短鞭,令有一些棕黄玻璃瓶,盛装着可疑的药液,标签残破,隐约辨得出“热情”“激发”之类的字眼儿。
显然刑房的主人对床笫之事怀有某种隐秘血腥的趣味。
对道而言,这些疯狂之物拥有天然的诱惑力,如同磁石,他抵御不了那吸引,他白理石色的手指徘徊在那些锈蚀的扭曲金属边缘,指腹的皮肤几乎是吸附在那上面一样,拔不开。
他抚摸刑具的样子就如同在抚摸一只硬邦邦的小猫。
墙壁上铁钎打眼的痕迹、造型与“惬意安眠”决不相干的铁床、赐予受刑者与苦痛的器具
“西利亚哥哥”
他哑声呢喃,难以压抑自身扭曲癫狂的幻想。
傍晚,西利亚从法学校归来时,道早已敛起外泄的疯狂。
一如往常,晚餐后,他又嚷嚷着犯了头痛病。
西利亚端着温水与毛巾走进卧房为他按摩头部。这次病魔来势格外凶猛,可怜的道,剧痛将他折磨得神志不清,以至于痛楚褪去后他仍显得虚弱不堪,如一片退潮后湿润的沙滩,他泡在冷汗中,布料贴服肌肤,半透半掩,隐隐能窥见肌肉的沟壑起伏这样精悍健壮的身体为他的病弱增添了几分视觉的反差,使他瞧上去更可怜了。
当然,或许全世界只有西利亚会觉得他可怜。
“西利亚哥哥,陪陪我”道用哀求的口吻戳弄西利亚的软肋,他凝望着西利亚,海雾色的眸子懵懂而脆弱,“这几天我失眠得厉害。”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西利亚的心脏溶化在谎言之池中,道受伤后常为失眠所困扰,也许近日来的睡眠缺乏正是这次头痛病发作得格外严重的元凶。
西利亚语气温柔地埋怨着,躺到道身旁,伸臂揽住他。隔着一层汗湿的布,西利亚纤细的手轻轻捋过道微隆的背肌,同时,他低低哼唱起来自家乡的轻快小调――道智力恢复前的那些夜晚,西利亚都是这样哄他入眠的。
今夜的道有些难哄,他时不时睁眼瞟向西利亚,不肯就那样睡去,于是哄着哄着,西利亚先一步坠入梦乡。
“西利亚哥哥。”道轻声刺探。
他在确认西利亚是否熟睡。
西利亚睡容恬静,一副不会被轻易惊醒的样子。
道静静盯着他,缓缓从枕下摸出一条“当啷”作响的铁链。
铁链一端,是中空的圆形铁枷,另一端空空如也,但可以连接在沉重的石球上,防止受囚者逃得太远。
病态的亢奋使道浑身剧颤,床脚与地板叩击出细小高频的“哒哒”声。
他总得喂他人形躯壳下那团扭曲的怪物吃口东西
他用铁枷扣住西利亚。
两枚圆圆的、粗粝锈蚀的棕红铁枷,宽度有一指长,被道用体温焐热了,箍住西利亚双腕,两枚圆环间亦有铁链相连,西利亚恬静沉眠,浑然不觉。
西利亚哥哥被锁住了
理论上,道已能够为所欲为,以西利亚的体力,他绝无逃脱可能。
道的喘息逐渐粗重。
他甚至想象得出西利亚哥哥泪光闪闪地为他开脱的模样――道一定是又疯了,是反复发作的旧伤害了他道,快恢复正常吧,求求你
这使道好奇,好奇西利亚究竟要被他折辱亵弄到怎样的程度才会真正对他生出愤怒与仇恨。
――或许永远都不会。
西利亚早已因内疚视自身如羊牲了,他最终一定会痛苦而恐惧地承受一切。
隐匿的疯狂狠搅道的脑浆,怂恿他、教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