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七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脑子里有些恍惚,却还是毫不迟疑的接了过来,一口气牛饮完毕,将杯子递还,“还要!”
高氏刚浅饮了杯中茶,闻听差点儿没被嘴里的水呛到。有心想说两句,但看到颜十七干干的嘴唇,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洽。
一往一来,颜十七重新接过茶杯,还是一饮而尽杯底朝天。“还要!”
高氏终是忍无可忍,“十七------”
“娘亲,我渴!”颜十七说着又把杯子举到了赵翀面前,刚才冲着高氏还一脸的可怜兮兮,这会儿却又换了一派凛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多谢赵大------叔!”
本来要说赵大人的,舌头一拐弯,又自降辈分了。
赵翀眉头微蹙,像刚才一样接过杯子,完全遵循着授受不亲。两人的手指竟然在交接过程中没有半点儿的碰触。
“没水了!”
语气平淡,声音平淡,整个人都变得淡淡的。
颜十七并非渴的要命,却还是如同没吃到预期中的糖的孩子般,垮了嘴角钤。
高氏将杯子递了过去,说声:“多谢!”再看颜十七的可怜样儿,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了。
在莒州院,对琴声过耳不忘的聪慧,刚才马车遇险时对她奋不顾身的回护,都分明是成熟中透着稳重。
偏这会儿,却又生出不管不顾的孩子气来。
虽然在过去十多年中,这已是习以为常的性情,但是那都是在自家人面前啊!
而眼前的赵翀,分明写着生人勿近的高高在上,十七在他面前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还是,十七真的把眼前人当长辈了?
高氏拍拍颜十七的小手,就冲着这孩子刚刚在危险面前的孝心,她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来。“十七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这话,也分明是在哄孩子的。
心下恍然,十多年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改了呢?
就算十七已经开窍变聪明了,那也只是指脑子,但是一个人的性情或者习惯,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吧!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颜十七打了个喷嚏,唾沫飞溅到月卯那边,月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颜十七歉意的笑笑,“不知道这些飞沫会不会传染瘟疫。月卯姑娘又近距离的给我父亲诊脉,回去后记得喝避瘟汤啊!”
月卯低着头,声若蚊蝇道:“我不怕瘟疫!因为十年前我就已经经历过了。”
颜十七又打了个喷嚏。
这下高氏浑身紧绷了,“十七,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
“娘亲,别摸!疼!”颜**低呼,“十七没事的!本来父亲染瘟十七很是担心。但看到两州巡抚亲自来探视,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二品大员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探病,充分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治瘟疫的有效药方宁神医已经研制出来了。”
赵翀的脸色又暗黑了几分,卧蚕似的浓眉更是蜷曲,“十七小姐这是在暗示本官贪生怕死吗?”
高氏捏了捏颜十七的小手,陪着笑脸道:“赵大人息怒!小女傻了十多年,少与人接触,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没有坏心眼的!”
赵翀却只顾眯了眼睛看着颜十七。
颜十七眨巴着看似无辜的大眼睛,“莫非宁神医还没有研制出药方吗?”
赵翀扭头,干脆不看她,“颜院长不会有事的!”
问出的问题,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也就罢了,反而被反问了。这丫头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呢?
这样的交流方式,还真是能逼得人吐血啊!
颜十七看着他下巴上的胡须随着说话动啊动,好奇心就被挑起,压都压不住,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问道:“赵大叔,您多久清洗一次胡须啊?”
此言一出,高氏那个悔啊!这样的问题都能问出口,早该把这丫头的嘴巴堵上的。亡羊补牢的法子就是在赵翀发飙之前,自己先出声呵斥,“十七,不得无礼!若是累了,就倚在娘身上眯一会儿吧!听话!”
颜十七咬唇,“十七说错什么了吗?十七不过好奇,这么长的胡须把嘴巴都给包围了,吃饭的时候可怎么办啊?若是饭粒或菜汤沾到上面-------”
后面的话语就只剩下呜呜声了。
高氏的手捂在颜十七的嘴上,脸上苦笑,“我家十七其实有点儿孩子心性。”
“嗯!”赵翀应了一声,“停车!”
后面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的突兀。
颜十七的嘴巴还在高氏手里,也不呜呜叫了,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瞪着那个大胡子男人。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官大的人是很任性的,但不会因为她的话惹着了他,就小气的把她们扔在大街上吧?
马车没了颠簸,她相信已经出了深山,回到了平坦的城区。
高氏也是一脸的惴惴,脸色白了又白,却没有出声。
月卯起身,“谢巡抚大人载民女一程。民女告退!”行的不是福礼,而是跟男子一般抱拳。
赵翀垂了眼皮,没发出任何的声响。
月卯下车,头也不回。
“先去颜府!”赵翀再开口,高氏和颜十七皆都松了一口气。
颜十七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再不去看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