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点头:“大姐你忘了?柱子娘生柱子时难产死了,后来柱子爹又娶了老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婆一直没有生养,我听村里其他人说这个女人不会生养,但因为她母舅在县衙里当衙役,还有就是有柱子了,所以村长一直也没有因为她没生养就休了她。”
柳杨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给自己的丈夫来当说客叫丈夫光明正大的出轨,想明白这一层,柳杨只觉得村长的这个老婆可怜又可恨,她肯定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要不成就想要个别人的孩子,反正得是她养大跟她亲的孩子,这样到她老了才会给她养老,听她的话,但别人的孩子村长肯定不愿意白养,要想两人都得偿所愿,就只能是村长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那么为什么就找上柳绿这个倒霉蛋了呢?无疑是这张脸惹的祸。
现在的情况是,村长陷害在前,在县衙还有内应,而她们这边无权无势,三个半大孩子,看起来很好欺负,除非遇上包拯那样的县太爷可能才不致使柳青蒙冤坐牢,但几百年才有一个包拯,而柳杨也不敢拿柳青的前途人生碰运气,那么只剩下最坏的结果。
这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要么是柳青不坐牢,但要她牺牲自己,要么真的去碰运气,但从村长那有恃无恐的态度来看,柳杨对这个运气并不能抱什么希望。以前上学时说“万恶的旧社会”,作为千百年后的学生,柳杨没太大感受,但现在她真的是觉得这个社会对生活在底层的平明百姓来说实在有太多的不公正,此刻她真正有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抓狂感,她太弱小了。
柳杨左思右想,又找来柳红询问有没有什么亲戚能凑凑钱,柳红说他们家没什么亲戚,柳杨烦躁之下,连多听她一句解释都不想,抓着脑袋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其实解决问题不难,能拿出这二十两就行,但问题是她们没有钱,想要两全
其美,上哪去弄到这笔钱呢?柳杨蹙眉苦思,思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一拍桌子,有了眉目,叫上柳红:“走,咱们一起上趟青山。”
村长在家时刻关注着柳家两姐妹动向,一听说两人出门往青山方向去了,毫不在意的说:“去拜菩萨能有什么用?”
打听消息回来的女人奉承道:“说得对,当家的就等着柳绿那丫头来求你吧。”
村长摸了把他老婆肥厚的腰身,高兴道:“等她一旦生下孩子,我立即撵走她,孩子交给你抚养。”
女人也很高兴:“是,还是当家的你聪明,想出这样的办法,不怎么费劲就能叫柳绿那样的美人自己送上门……当家的你说,咱们的牛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吧?这段时间他们喝的水里加巴豆是不是加的有点多了?我看牛犊子拉的特别厉害啊。”
村长说:“放心吧,没事。”
柳杨和柳红这边,两人一路半点没敢耽误的跑山青山上的那座寺庙,柳杨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来,而且是来有求于人,毕竟那天她可是把主持大师得罪的死死的。站在来往人流不绝的寺门外,柳杨有点踌躇,不知道那位主持大师会不会把她撵出来。
柳红却是不明白柳杨心中的顾虑,路上她听柳杨说来这里借钱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希望出家人能慈悲为怀,救救他们姐弟,到时她也多求求大师。可到了山门,已经跑进去的柳红忽然发现她大姐还在门外,立即折回来问:“大姐,怎么不进去?”
柳杨一咬牙,算了,轰出来就轰出来,丢人比丢身不知道好多少。她说一声“走”,这回走在柳红前面进去。
柳杨请寺里的师傅带她们去到那间静室——不是她不知道地方,而是今天毕竟来求人,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一切以对方习惯为前提,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脾气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了。
与上次一样,小师傅敲了门通报
一声:“师傅,客人到了。”便转身离开。柳红虽然跟着她父亲来过几回寺里,但他们都是在大殿里拜完菩萨就下山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师这样身份的人,便难免紧张,不停的咽唾沫,手脚也不自觉的发抖。柳杨只顾心里揣摩一会儿见了大师该怎么开口,也没注意到柳红竟然这么紧张,轻轻推开门,在门口先叫了声“大师”算是通知一下她们要进来了。
主持大师还在那个位置,双手合十,见到她们也是先念了句佛号,然后请她们坐,柳杨心中事情繁杂,根本没注意到大师前面竟然是两个蒲团。柳红更是看不到这些,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连在村里最好看的知画秀才也没这位没头发的大师好看,所以不自觉的就盯着人家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大师像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态度温和的像是前几天根本没有柳杨那番激烈的对他的斥责一般:“两位施主找贫僧所谓何事?”
柳杨忍不住暗暗松一口气:到现在她还没想到如何跟一位出家人谈到关于钱这么俗气的话题合适的办法,现在人家直接问起,她也不用再费神的拐弯抹角了:“大师,我来是想借钱的,你能借给我三十两银子吗?”
柳红被柳杨说出的“三十两银子”吓的回神,来前不是说借二十两吗?怎么现在忽然就多了一半?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机,她便暂且按下自己的疑惑听她大姐继续说:“大师,我先为我前几天冲撞你给你道歉,真是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因为前几天的事不借给我钱,这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是救命的钱,我也不会白借你的钱,更不会不还,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我给你写借条,也可以给你出利息,你看怎么样?”
柳红从来不知道她那个性格软弱的大姐竟然说话这么厉害,一口气能说这么多。
话都叫柳杨说了,主持大师便简短道:“
我这就叫弟子给施主去取银子。”
柳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借到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对主持大师的感激之情盖过了这几天对他的怨愤,连连感谢道:“多谢大师,多谢多谢,我一定尽快把钱还回来。”
柳红一听这样就借到了救命的钱,忙给大师磕头行礼,大师拦住她说是不必如此:“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施主借这钱是救人命的,贫僧哪有不借之理。”
对方高尚的品质就衬托出了柳杨前几天行为的无理取闹:人家主持大师也只是作为旁观者劝说她,但她却毫无理智的将不能回去的气愤迁怒给他……柳杨有些惭愧。
银子很快取来,小师傅直接交给了柳杨,柳杨请小师傅拿来纸笔要写借条,小师傅看向师傅,无声的询问师傅的意见。主持大师微微一笑:“既然女施主诚心要写,你就给她拿笔墨来吧。”
除了小学三年级按照课程标准规定一学期里学过几节毛笔字,从那以后,柳杨从来没碰过这个东西,乍一看小师傅拿来的笔墨纸砚,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发懵:她既不会写毛笔字也不会写繁体字,这可怎么办?而且现在也没有旁的人能求助,只能小声问柳红:“你会写字吗?”
柳红脸色一僵,神色黯然的摇头:她就是因为不通半点墨知画秀才才没回见了面都不愿跟她说话。
柳杨看看在场的另外两位出家人,人家是借主,她不能再厚着脸皮请人家代写吧?算了,自己来吧。等她艰难地写完一张借据,迅速的拿给主持大师,连小师傅都没经他的手传递,以免多一个人看到她那没法看的毛笔字。但没想到,主持大师涵养极好,竟然没有露出一点笑话之意,神态如常的看了一遍,然后将借据收起,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柳杨跟柳红立即下山,路上柳红问她大姐为什么多借十两,柳杨说:“我自有用处。”
柳杨回到家把银
子分成两份,二十五两一大包,五两一小包,柳红以为她大姐这是准备立即去村长家把柳青救回来,谁知大姐竟说明天再去,叫她上床睡觉。
柳杨跑了一天路,回来也只是跟柳红一人吃半个干硬的米面馍,她现在已经无暇再在意吃的是什么了,就着温水,半个馒头囫囵吃完,就将银子放在床头上床睡觉了,她这一天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柳杨就起来了,并且叫醒了还在睡的柳红:“柳红,你去挨家挨户叫人,叫他们都去公祠。”
柳红揉着眼睛,还在迷糊:“去公祠干什么?”
柳杨越过她跳下床:“去了就知道了,你只管叫人。”
柳红谨遵她大姐的吩咐,挨家挨户去喊人,有不想去的,被柳红软磨硬泡也给揪去了。等村里所有人都到齐后,村长阴沉着脸对柳杨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能说了吧?”
柳杨冷肃着脸,从怀里拿出那张清单举到村长面前问:“这是你昨晚列出来的给牛治病花的钱吧?”
村长看一眼说:“难道你有钱还我了吗?”
柳杨冷笑一声,拿着那张不知道哪里的大夫开的药方单子走向人群,且边走边说:“各位爷爷奶奶、伯伯婶婶,这是村长昨晚叫柳红带给我的给牛治病花的钱,你们看看,不知道村长给他家牛用的是什么药,竟然就给我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一个偏远山沟里的小村庄一家人不吃不喝的干活,不知道还能不能挣五两银子呢?村长竟然对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狮子大开口,这明显就是讹人!村里人一听这个,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喧哗,众人交头接耳,纷纷对村长这种行为表示不赞同,其中有真心可怜柳杨姐弟三个的,有嫉妒别人不想叫村长发这笔横财的,还有木头的爹娘因愧对柳绿,伺机为她说话的,不管个人心思怎样,结果是除了村长一家,其他人都认为是村长在趁机讹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