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辰心底翻起一股莫大的欢喜。 原来方如逸没忘,她不过是想回京后再好好报答! 见魏临飞也似的吃完一块饼,又要伸手去拿下一块,江与辰“啪”地打掉他的手:“这是如逸给我的,我还没尝,你倒是先吃上了。” “饼也不让人吃一口……” 魏临嘟囔一句,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往门外走。 余照还在厨下做饼,说是要多试几个口味。这饼当属刚出炉时最美味,此等妙事,自然是不能同他家公子透露一星半点的。 他进了厨下,倚在门边,同方如逸闲谈了几句回京的事,等余照做完了饼,才回到自己房中。 离回京还有两日,魏临安排了不少好去处,江与辰领着方如逸和余照到处逛了一阵。 两日光景过得飞快,山南景致柔美,处处蒙了层氤氲水气,同京都和漠北大不相同,方如逸虽说有些留恋不舍,可一想起自己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闲逛,便按下心思,坐上回京的马车,接来杨西平,一同北上。 半月后,众人总算看见了京都的南城门,想着杨西平终究是个男子,且专于农具制造,方如逸便将他安置在方家名下的庄子里,好让他时常能去田中瞧瞧,京都眼下都在用哪些式样的农具。 有了工匠,只等购下木工坊,便可开工。 所幸木工坊的事,也比她想象中得要容易。魏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间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木工坊,连夜跑来告诉她。次日,她典当了仅剩的几副头面,把木工坊收入囊中。 余照却心疼得很,那些头面本是离京前特意购下的,将来方如逸在城中同世家贵眷打交道,没点金银钗环,定要被人瞧不起。 可方如逸却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大水车做出来,旁的都可暂且放放。 等将来农具的生意起来了,想买什么没有呢。 回京不过半月,木工坊,匠人,木料,锤子刀斧,还有那些打下手的工匠,竟全都备齐。 杨西平在一旁瞧着,心里暗暗震惊,他本以为自己这位方东家不过是个小姑娘,身后定有家人撑着,却没料到如此繁琐的生意,居然被她一人做起来了。 东家得力,他也干劲十足,赶在入秋前开了工,每日专心造那畜力大水车。 方如逸知道本事上乘的匠人,都有些怪脾气,便放手让杨西平领着工匠干活,平账的活交给余然去办,自己只看着点采买木料的事。 江与辰倒是对造水车颇为好奇,时不时便给她和匠人们带了些京都小吃,说什么工匠们每日忙活也是累,怂恿着方如逸一道过去瞧瞧。 彼时京都秋色已深,天气愈发冷了,方如逸每每见到江与辰,心里总觉得暖,偶尔也回赠他一些余照做的药饼子,请他到家中吃盏热茶。 如此四月,大水车改进了七八回,瞧着已然很像样,只等年节一过,京都开了春,便要去田里试上一试。 除夕那日,京都市街上的热闹淡了些许,江与辰却毫不在意。 昨夜,他总算拿到了十二只玄朱海参,来不及等年节过完,便要送去给方如逸。 他脚步飞快地穿街走巷,魏临左提右扛地跟在他身后,没好气道:“公子你慢点,方姑娘又不会跑了!” 江与辰却头也不回:“今岁戎族猖狂,方将军没法回京过年,她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孤单单的也没亲眷……魏临,等会我们陪她吃过年夜饭再回府。” 魏临脚步一顿,拉长脸道:“公子,老爷还在府里等你回去啊!再说了,这都年节了,你不给他拜年,我还要给他贺岁呢!” “那么多门生围着他拜,不差你一个,快走!” 江与辰回身拉他一把,两人推推搡搡地到了方家老宅外,见那门上已经贴了副对联,魏临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家公子:“人家有对联,不用公子你愁的,还巴巴带了一副来。” 江与辰斜他一眼,指着那门道:“这不是没有福字么,幸亏我想得周到,特意带了两张。” 他上前几步,扣了扣门上的铜环:“如逸,我来给你除岁了!” 喊了两声,院内却毫无动静,再喊两声,倒是把邻家小儿招了出来。 那孩子不过八九岁,手里提着个炮仗,噼里啪啦地放:“你们找方姐姐?今早有个大哥哥套了车来接她家去吃饭,好像是姓徐。” “徐?” 江与辰眉头一皱,他回京后就暗中打听了方家在京中的亲眷好友,只有工部给事中徐复同方将军有些知交情谊。 想来方将军离京前托了徐家照顾如逸,今日才把她接走除岁了。 “公子,
方姑娘有徐家照看,不愁没人和她一起过年。” 魏临的话,扎针似的戳在江与辰心里。 如逸怎么能去什么徐家拜年呢! 他心中不住地懊恼,自己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她玄朱海参的事,却没料到,关键时刻,人居然被徐家给截走了。 害他吃了个闭门羹。 “公子,这些礼怎么办?” 魏临抬起胳膊,把满手的除岁礼举到他面前,看着甚是扎眼。 “先带回去吧,明日我们再来。” 江与辰失落地转过身,正要往回走,可转念却想,自己今日来了一趟,方如逸却毫无所知。 如此,岂不白来? 思索片刻,他让魏临把那两张“福”字拿出来,一左一右地贴在门上,心里难受劲总算散了些,这才和魏临一道回府。 方如逸在徐家住到了初一晌午。 徐瑞照旧送她回来,徐家的马车刚走,余然便直拉她的衣袖:“姑娘你看,外门上怎的多了两个福字?” 方如逸转身,果然瞧见左右两扇门上都贴着个倒福。 “姑娘,莫不是有鬼!”余然吓得捂住心口。 余照摇了摇她的肩:“傻妹子,哪个鬼这般好心,还巴巴地给我们送福来?” 方如逸也笑道:“正是呢,我猜多半是昨日或今早沈馆主派人来过,见我们不在家,干脆把福字贴上,好让我们知道他来过的事。” 余然拍着胸口,心有余悸:“这沈馆主,还真是个做事怪异的……” “大年初一就听见有人说我的不是,看来昨日的福是白送了。” 爽朗的声音传来,方如逸低头一笑,回身道:“我这就知道这事除了你,再无旁人。” 江与辰凑到她跟前,语气酸酸的:“昨日去徐家了?” “徐叔叔早就同我说好了,今岁去他家过年。”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他昨日扑了个空。 方如逸满脸歉然:“对不住,年下事多,给忙忘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派人过来。” “我家公子是自己……” 魏临的话还没说完,江与辰忙截过道:“我是自己突然觉得应该给你送些除岁礼,所以才派了人来。” 魏临翻了个白眼,方如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肩膀上也扛着不只是什么的物件,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吃了一惊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江与辰有些得意:“拜年么,总不能空着手。” 方如逸忙让余照和余然去帮魏临,可他却脚步轻快地跳进院中,把年节里在廊下摆了一溜,挺直了腰杆,满脸的小事一桩。 只是额头上却满是汗。 余照拧了块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见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江与辰低声问方如逸:“他们俩都这样了,总是互有情意吧?” 方如逸点头:“照儿对魏临是有些在意,可魏临心里如何想,我却不知。怎么,你想给他们作媒?我可告诉你啊,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魏临无意,你千万别逼他。” “他怎会无意?你看他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江与辰言之凿凿。“等他们拜堂成亲时,我得坐主桌。” 方如逸忍笑道:“你快打住罢,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江与辰背了手,一脸的讳莫如深:“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是要靠强求的。等开春后,我们去郊外放大风筝,让他们两个多在一块待待,此事定能成。” 大风筝? 方如逸愣了一下,暗道京都里的玩意儿还真是多得很。 “对了如逸,其他的礼都不算什么,只有玄朱海参还算是个物件。” 江与辰拿起一只扁长的紫檀木盒,掀开给她瞧,里面摆着十二只手指长短的黑色之物,看着有些胖,微微透着红。 在去山南前,方如逸从未见过海货,对这玄朱海参也是一无所知。 “你身子虚,十二只海参吃下去,定能强健起来,以后练拳练刀都无需愁了。”江与辰道。 方如逸望着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冷冰冰的心,又被他捂热了一回。 原来他一直记着自己身子弱,特意寻了海参来。去岁的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眼下又添新恩,也不知何日才能还清。 江与辰见她怔怔的,眼中浮了丝笑意:“是不是觉得,同我做朋友颇为值当?” 方如逸双手扣紧,脸色纠结:“你费心如此,倒叫我无
以为报……” “我最烦听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了。”江与辰打断道。“我家在京都也有庄子田地,我还要等你的大水车造好了,便宜些卖我呢!” 方如逸眉间的忧虑渐渐舒展:“若你要买,我只收六成的价,回个本就行,再送你些趁手的小农具,必不会叫你觉得亏。 对了,等年节过完,杨师傅的大水车就要去田间试用。不如你和魏临也一起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