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了下去，每两个月漆灵珂会用利针加清风垂露为李莲花压制一次碧茶之毒。 李莲花就带着漆灵珂和狐狸精，挨着一个一个的城镇走，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停留几个月。 停下的日子里，李莲花总是借着给人问诊的机会，暗暗地打听金鸳盟和单孤刀的消息。 漆灵珂才不管那么多，眼睛好了之后她就开始下厨改善生活，还变着花样的炖汤，目标就是让李莲花多长点肉。 痛定思痛，漆灵珂在这三年里接连学完了离经易道的所有招式技能。 刚开始那一年除了给李莲花加血解毒，漆灵珂还会为了阻止李莲花给难治的病人用扬州慢，看诊时抢先一步把人治的七七八八。 李莲花却很是执拗，道自己救人是为了心安，而且能治的小病他并不会动用扬州慢，坚持不让灵珂出手。 漆灵珂没办法，李莲花为了不让她出手，都开始背着小药箱出去看诊了。她只能妥协，然后四处搜集补内力养身体的补品，给李莲花变着法子的炖。 “嘶，好苦。”李莲花蹙着眉放下了手中的汤碗，伸着脖子去看砂锅里，就看汤上飘着很多的黄芪人参之类的补药。 吐了一下舌头，李莲花倒了一杯茶忙喝了下去，试图冲散嘴里的苦味。 漆灵珂从旁边捻了一块糖塞到李莲花嘴里，翻了个白眼道： “活该，谁让你非要勉强自己给人解毒的，自己的身体都还没好呢。” 李莲花嘴里嚼着糖，给灵珂也倒了一杯茶：“这不是还有你吗？” 漆灵珂哼了一声，李莲花吹了一声口哨唤过狐狸精，又对灵珂笑道：“走，请你去蓬莱阁吃大餐。” 漆灵珂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跟在李莲花身后出了莲花楼。 等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一狗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着。 路过一个说摊子时，就听那说先生敲了一下鼓道： “李相夷的剑唰唰唰，就把金鸳盟的高手一一斩于剑下， 笛飞声气的一刀就向李相夷砍去，那一战李相夷和笛飞声打的可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终二人皆陨落东海，一代传奇就此落幕，真是可叹啊！” 漆灵珂听了有些想笑，一路上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李相夷往事。今天这个先生倒是好玩，说就说还手舞足蹈的比划。 “唰唰唰。”漆灵珂也在李莲花面前，学着说先生那夸张的动作故意比划了一下，一脸坏笑。 李莲花啧了一声，抬手屈指就想敲漆灵珂的脑袋。 漆灵珂刚灵活的躲开，又听那说先生和底下的人在讨论着。 一个小少年问：“李相夷不是天下第一吗？天下第一怎么会打不过笛飞声呢？” 另一个小姑娘可惜道：“要是李相夷不和笛飞声打就好了，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呢。” “为什么李相夷要打那金鸳盟啊？” “金鸳盟是魔教，难道不应该打吗？” 说先生又敲了一下鼓，故作高深道：“说起这场东海之战，起因是李相夷他一意孤行，非要和那笛飞声开战，与金鸳盟不死不休。要不是李相夷他过于自大，又目中无人，那四顾门也不至于分崩离析啊。” 漆灵珂听着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捡了旁边大娘手中竹筐里的一个鸡蛋就砸了上去。鸡蛋直直砸在说先生的脑门上，蛋黄蛋清流了一地。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漆灵珂挣开了李莲花试图拉住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台前走去。 李莲花在灵珂身后头疼的闭了一下眼，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赔着笑递给鸡蛋被拿走正目瞪口呆的大娘。 “李相夷成立四顾门，为天下平了多少事？你就说那几年有李相夷在，这百姓的日子是不是不受江湖的纷扰了？” 漆灵珂指着说先生的鼻子怒道。 “自大？一意孤行？李相夷一个人就能把四顾门弄得分崩离析？四顾门那么多的军师高手都是吃白饭的吗！金鸳盟那魔教现在还都在呢，那些所谓的正道君子，李相夷一消失就各奔东西，我呸！还不如人家魔道呢！” “李相夷他是剑圣！他做事从来都是心怀天下，你做不到就嫉妒他，还在这跟别人诋毁他，我看你才是有问题！” 一旁的小少年也道：“就是啊，李相夷那么厉害，哪像你说的那般？” 说先生刚开始被鸡蛋砸蒙了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漆灵珂已经叭叭的说了一堆，他想插嘴都不行，只能顶着一头的鸡蛋液，在台上气的哆哆嗦嗦
地指着漆灵珂。 “你是哪来的泼皮娘子？怎的这般无礼！” “我看无礼的是你吧！讲李相夷的故事赚钱，还要说李相夷的坏话……唔唔唔唔唔” 漆灵珂正叉腰骂，李莲花终于慢悠悠的挤开人群，从背后一把捂住了灵珂的嘴。 李莲花眼神冰冷，却还是眯着笑眼对说先生点点头道：“抱歉啊，我这妹子之前被四顾门救过，所以听不得人说他们的坏话。” 话虽是这么说，李莲花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抱歉。 旁边的人群也渐渐回过劲来，七嘴八舌道： “就是，我有个亲戚和人比武，被人暗算致残，当初还是四顾门给他找回公道了呢。” “对啊，你看前几年那个李相夷当上武林盟主以后，那些魔教啊、邪派啊都不敢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教啊魔啊的，不是又都冒出来了吗。” “那个四顾门也是，李相夷死了就不行了，看来之前这些事都是有李相夷才能做的嘛！” 台上的说先生听着人们的话，冷汗掉了下来，看情况不妙就要跑。 李莲花见状挑了一下眉，慢悠悠的问：“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人们的视线一下子都聚集在说先生身上，见他鬼鬼祟祟的要拿着之前扔在台上的赏钱就要跑，纷纷不满道： “退钱！” “就是，讲瞎话还要收钱！” “你说了这么多李相夷的不是，你该不会是那魔教的人吧？” 说先生死死地抱着钱袋子，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提起鼓转身欲跑。 “站住！把钱放下！”几个围观的壮实汉子提足就追。 李莲花从灵珂的糖果袋子里摸出几颗硬糖，翻转手腕就悄然朝那说先生的腿上打去。 就看那说先生腿一软朝前摔了个大马趴，怀中钱袋子里的铜板咕噜咕噜的滚了一地。 那几个壮实汉子上去按住了说先生，其他人围上去嚷嚷着要报官。 李莲花捂着漆灵珂的嘴，默默朝后退去，口中吹了一声短哨，叫上狐狸精就走。 走出一段路，再看不到那说摊子，李莲花放开了漆灵珂，整了一下袖子和衣服，背着手看向灵珂，促狭道： “七娘，我记得昨日，不知是谁说自己已经开始修身养性，断不会和人再吵嘴了。” 漆灵珂轻哼了一声，挪开视线不去看李莲花，小声嘟囔：“谁啊？不是我吧？” 灵珂又偷偷瞥着李莲花，看他唇角带笑，不由得叉腰气道：“这谁能忍？反正我是忍不了！” “一边又想沾英雄豪杰的光，一边又挑剔指责，当初…做了那么多事，这才过了几年，这帮人难道都忘了吗！” “这世道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而且人家说的也没什么错的。”李莲花摊手道。 “你堵不了别人的嘴，就随他们去罢。” 漆灵珂咬牙切齿的塞了几块糖到李莲花嘴里道：“谁说我堵不了？我见一个堵一个！” “谁都不许说李相夷不好，尤其是你！” 李莲花抱拳轻晃，含着一嘴的糖，喀嘣喀嘣的嚼碎咽了下去，随即满脸佩服的打趣道：“行，七女侠，你厉害。” 说罢弹了漆灵珂一个脑瓜崩。 “下次别拿别人篮子里的鸡蛋砸人了，那蛋能打个蛋花汤呢，多可惜。” 灵珂翻了个白眼：“明天就给你做蛋汤，打四个蛋。” 李莲花笑着往前走：“再做锅红烧肉。” “行。” ========= 又到了冬天，漆灵珂早早地预备好了大氅，天一凉下来，就披在了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苦恼的拽拽黑色大氅上的毛道：“这也太高调了，走出去很显眼的，穿之前的衣服就可以了。” 漆灵珂又抱了一身贴身的鹅绒衣裤过来，在李莲花身上比划。 “大氅你晚上起身可以随便披披，方便一些。去年那会买的鹅毛挑挑拣拣，就只做了这一身夹鹅绒的衣裤，你要是出去就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看着李莲花，漆灵珂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从小李相夷冬天就不爱穿厚衣服，哪怕是最冷的时候也穿着一身薄衫，显得挺拔又帅气。但那会是他用内力护体感受不到冷暖，现在能一样吗？ 李莲花冬天也不爱穿棉服，每次出去又偷偷的不穿披风，又假装忘记拿手炉什么的。漆灵珂还能不
知道，他就是嫌弃穿上了显得臃肿，而且又不方便。 灵珂说了几次也没办法，李莲花宁可冻得哆哆嗦嗦打喷嚏，都不穿那些厚重的衣物。 所以去年漆灵珂找了几家养鹅的人家，付了些定金，约好了他们每次杀鹅给餐馆送之前，拔下鹅胸腹前最柔软的绒毛给她留着。 攒了许久才收了一堆毛，第一次做不知道步骤，试验了好几次。又是清洗晾晒，又是蒸煮晒干的，好不容易剩下了两包绒毛。 灵珂拿着这两包绒毛，让制衣店用织的最密的布，细细做了一身能穿在里面的衣裤，这下穿在衣服里面也基本看不出来，多少能御些寒了。 李莲花抱着绒衣心中很是感动，但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捻着衣服接缝处跑出来的一根绒毛，举到了灵珂眼前，一脸无辜的笑道： “看，毛跑出来了。” 灵珂一把抓走了李莲花指尖的绒毛，脸红道：“第一次做绒衣没经验，你先穿吧，跑的厉害扔掉就行了，以后再给你做新的。” 李莲花把衣服放到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灵珂。 灵珂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顶头雕着芍药花的木质发簪。 李莲花摸了一下鼻梁，移开了视线道：“之前给你雕的那支簪子料子不好，我这次寻了一块金丝楠木，旧的那支就不要了。” 漆灵珂摸着新发簪上雕得精致的芍药，眼中满是喜爱。 “谁说不要了，我要换着戴。” 离漆木山过世已经过了四年，灵珂一直没能回云隐山守灵。她心中有愧，便还是穿着一身素色裙子，不戴首饰。也就是今年生辰李莲花给她做了一只蝴蝶样的木簪，她才插在了发间。 “莲花，有空再给我做个盒子嘛，以前那个装满了东西，我放在云居阁没有拿出来。” 漆灵珂又想起了幼时那个她爱不释手的盒子。 李莲花闻言温柔的看着灵珂，道了一声好。 “还是给你在里面雕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