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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雅集

潞王今日的宴虽说只是个便宴,但确是把宗室望族请了个遍,宁湛到的不算早,人已来的七七八八,外头的众大人们正相护劝酒,里面的女眷席上更是一片衣香鬓影锦绣斑斓。见宁湛到了,一院子人纷纷向他躬身示意,宁湛也略一拱手,算是回了礼。 潞王见他到了,忙笑呵呵地迎上去道:“楚国公今日真是好兴致,本王原以为您日日忙于政务,此番是不会来了呢,没承想您还是赏了光,真乃本王之幸。” 宁湛回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略带着些爱答不理道:“今日乃是惠安寺的大日子,我臣也是想趁今日来看看百姓民生。且陛下一向喜欢佛法,臣也正好来邀惠安寺的静慈大师不日进宫讲经。” 潞王见他如此模样,也不欲装什么热切,道:“国公不是一向不信什么神佛的,怎的又为陛下延请大师入宫讲经了?” “佛法引人向善,普度众生,未尝不可用来清净养身。”宁湛一面随着潞王入座,一面四下打量着席上的人。程时果然来了,因着他的身份比着今日席上的王公世家太过低微,只坐在不起眼的末席,正安生地垂首站着,与他平日里老实人的样子并未有如何不同。 正在此时,门口唱礼的仆从高声道:“晋阳长公主到。”众人又纷纷伏地行礼,恭迎高瑗尊驾。 宁湛又见高瑗,不由得有些奇怪,按照高瑗的性子,感谢那个姑娘应该要感谢许久,不该来的如此之快,并且她是一向不喜这些场面的,刚才只觉得她是要往惠安寺去,怎的竟是要往这里来。 “七叔好雅兴,此时京中正热,玉泉山也是个消夏的好地方,真是有闲情逸致。”高瑗行至院中,恭恭敬敬地向众位叔伯见礼。 潞王道:“晋阳今日也是好兴致,怎么想到过来了,你大病初愈,身子尚弱,你七婶子也还记挂着你呢,想着入宫去看看,只是这几日家里事多,耽搁了。”虽然前几日衡阳葬礼上高瑗数次出言顶撞他,但是潞王仍觉得这只不过是小姑娘家耍脾气,故仍是与她好言相向。 高瑗听闻,忙向后面人群中张望,寻找着潞王妃:“七婶婶在何处?几日不见,倒是想念的很,劳烦七叔引我去拜见七婶婶。” 后面的女眷席上,潞王妃等一干命妇业已迎了出来,见到高瑗,兰陵大长公主最先一步上来,抓住她的手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才刚刚大好,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了?陛下也真是的,竟也同意你过来,等着我下次说他才好。” 高瑗低下头,温柔一笑道:“今日七叔七婶婶兴致好,总是要给七叔七婶婶个面子,更何况总是在屋子里闷着,连皇兄都催我出去走走,这玉泉山风景清幽,实在是个好地方,想来今日出来是不当紧的,劳烦二姑姑挂念了。” 潞王妃也迎上去,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道:“我也是想着侄女将才大好,出来转转散散心思也是好的,且先往里头走入座吧,站久了仔细累着侄女。”说着便引着高瑗往里头走,众命妇见状,也跟着回到了女眷席。 宁湛冷眼瞧着这一行人来了又去,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觉得高瑗反常的紧。宁湛任太傅的时候曾经教过今上与二位长主——当然,高琏自是没有听过他几次课——对这几个人的脾性摸得很是清楚。他知道,高瑗看似木讷老实,实则很是聪慧,读也是极有天分,不过问朝政,不过是性子淡薄,不喜纷争罢了。说起来如今高琏亡故,若是真要高瑗出来协助今上统领朝政,宁湛想来她也未尝会推辞,定是会承了这份责的,就凭她也能处理的甚是好,可是若高楷如今业已亲政,若还需要幼妹为其操劳,宁湛却觉得甚是软弱,实在难成大器。 潞王此时像是想起了宁湛一般,又行至他身边,道:“既国公近日对佛法感兴趣,本王也实是认识几位高僧,不日引国公一见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国公是否赏脸?” 宁湛默不作声。 薛王见宁湛也实在不想理会潞王,便忙一个箭步上去,挡在潞王前头,道:“老七也是,让国公在此站了良久了,还不请国公入席?如今宾客也来的差不多了,不若准备开席如何?” 昌王也附和道:“五弟所言甚是,这些事,席面上了再仔细说来,岂不是更好?” 如此这般,潞王也知宁湛不欲再接着客套下去,只呵呵一声干笑,道:“二位哥哥说的有理,竟是我疏忽了,也请国公入席。”说着微微欠身,示意宁湛入座。 宁湛也欠身回礼,道:“潞王客气了。”说罢便随着薛王入座,坐在薛王下首。一时众人又开始攀谈起来,宁湛只默默坐着,手中把玩着茶盏,打量着众人。近日众人因着朝政繁忙俱是疲惫不已,今日小宴休憩,自然一片和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薛王瞧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宁湛,觉得有些尴尬,便凑过去跟他没话找话:“近日听闻国公府上的小公子有入仕之意,敢问

国公,此事可为真?” 国公府的小公子乃是宁湛长兄宁澄之子宁越,与诗一道最是擅长,才名满京城。宁湛听闻薛王问起自家侄儿,面色缓和了些许,浅笑道:“家兄是有让越儿入仕之意,近来不管是家父还是家兄都在督促越儿用功,只待今岁秋闱,若能一举得中,便是最好。” 薛王也符合道:“小公子这样出色的才学,中举不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怕明岁春闱,拿个状元也不是难事。” 宁湛颔首道:“薛王殿下过誉了。” “贵府小公子的才学我们俱是知道的,这样好的采,不如本王引荐其入仕,科考金榜题名虽是好的,但就算是头几名,也不过是个小小翰林,岂不是委屈了人才?”潞王听见他们的谈论,于是插言进去。 宁湛眉头一拧,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天下有才学之人比比皆是,越儿难道单凭出身就能高人一等?高祖皇帝常言有才之士乃是国之栋梁,故定科考之策,以纠前朝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之弊,正世族盘根错节,各自为政,垄断朝局之风,择天下英才以用之,岂是能轻易坏了祖宗法度?宁氏蒙陛下厚爱,先祖荫蔽,得有如今之日,从不敢忘本,族中男子俱是科考入仕,又岂能因一个‘才学出众,才名远播’坏了规矩?再者越儿所谓的才名,不过是笔墨章,雕虫小技而已,如何治国治民,担当大任?须得一步一步历练才是。实在有负潞王恩典。” 朝中无人不知楚国公最是瞧不惯潞王,可潞王别看对着别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对着楚国公却是殷勤的很,似是有拉拢之意,奈何楚国公实在瞧他不上,总是爱答不理。满座皆知宁湛最是公正严明,潞王此言恰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时都暗笑,连连摇头。 女眷席也听到了他们所言,兰陵大长公主是个直爽的,高声道:“要说还是咱们老七有本事,如今朝中也没有领着什么实职了,还敢说引荐宁小公子入仕。若是人家真想被引荐入仕,害怕没有门路?放下两位国公不谈,宁家大郎供职于枢密院,宁家二郎供职于弘馆,宁家四郎供职于鸿胪寺。宁老太爷虽然致仕多年,但也是门生弟子满天下,还能轮得着老七?”说着便用扇子掩着口笑了起来。 潞王妃面子上不太挂得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她素来不擅耍这些个嘴皮子,一时也不知如何辩驳,只好不断以目示意江都大长公主。 江都大长公主会意,刚要开口,只见一直品着茶的高瑗放下了茶盏,轻声笑道:“七叔也是爱才不是?不想宁小公子这般国之奇才被埋没,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 见她为潞王辩解,兰陵与宁陵大长公主俱是有些意外,潞王妃倒是很欣慰,长舒一口气道:“以宁说的很是,你七叔不过是个粗人,哪里会说什么漂亮话?也不过是好心,怎的会有那么些花花肠子。” 高瑗柔声笑道:“七婶婶所言极是,到底是赤子心肠。” 她说的诚恳,潞王妃觉得这话甚是好听,略有些欣喜,低声吩咐侍女去给高瑗桌上添几道她喜欢的菜色。 说起来这位七婶婶,高瑗常常忍不住叹息,她若是不嫁给七叔,除了四叔外,随便哪些叔叔都是好的,无他,实在是个实心眼子的。说起来她和潞王还真有些相像,说得好听叫爽朗直率,说的难听就是鲁直了——潞王还要再加上一个自不量力狼子野心。高瑗虽不喜潞王并江都大长公主,但对着这个潞王妃却并无太多敌意,毕竟在潞王与江都大长公主让他们难堪的时候,潞王妃总是帮他们解围。至于兰陵与宁陵,也大多是对着江都和潞王发难,也不如何难为这个弟媳,毕竟她们也深知潞王妃确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潞王可未必。 “说起来,本宫倒是有日子未见到你们家的几个丫头了,还不快带上来让我瞧瞧,你们家琳儿我可是最喜欢的,真是生的俊,这么些日子未见也不知又好看了没有。”兰陵大长公主对着潞王的几个女儿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潞王妃也看向身侧的四个姑娘,道:“快去给二姑姑请安。” 四个姑娘口中称是,忙忙起身,依着长幼行至兰陵长公主面前行礼问安,四位郡主并非一母所生,故面貌并不如何相像,大郡主柔和秀丽,二郡主乃是王妃所生,随着母亲样貌,甚是英气,三郡主虽也是仪态端庄,但就是带着些许娇媚,四郡主姿容平平,只能称得上个顺眼。 兰陵长公主细细打量了她们,笑道:“果真是出落得更加好了。”说着牵过大郡主的手,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如今也十七了,父王母妃可为你择定了好人家了?” 大郡主垂眸,羞红了脸,道:“并未。” 宁陵大长公主听闻,笑着向潞王妃打趣道:“丫头可是比我们以宁还有长一岁的,老七媳妇虽是宝贝这丫头,总是得择个好人家不是,难道是挑花眼了不成?” <

> “非也,若是我有这么好个丫头,怎么也是要好好择个女婿的,就这么送出了阁,受了委屈,可如何?”兰陵大长公主搭着宁陵大长公主的手,笑道,“三妹也真是,到底是你亲侄女,也不帮人物色物色好郎君。”她又看向江都大长公主,佯装责怪道。 江都大长公主的脸色不大好看,但仍强自笑道:“二姐姐不也是大姐儿的亲姑姑,也没见着二姐姐为大姐儿择婿。” 兰陵大长公主和江都大长公主年岁不过差了数月,一个是中宫之女,一个是宠妃所生,争宠争得厉害,从小就爱别苗头,互是瞧不惯,这么些年关系更是不睦。或许兰陵本就是想打趣一二,没奈何江都这话着实不大好听,兰陵脸色一沉便要发作。 潞王妃见状不好,忙道:“我真是替我们家四个姐儿谢过几位姑姑了,这么些姑姑疼着记挂着,我们家的姐儿们真是好福气。” 兰陵松开了大郡主的手,又牵过二郡主高琳。高琳是个性子爽朗的,兰陵确是很喜欢她这开朗性子,两个人闲话了许久。兰陵又向潞王妃打趣道:“琳丫头没几个月便要及笄了,我托个大,自荐给琳丫头加笄,老七媳妇可莫要嫌我才是。” 潞王妃正满心喜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听她突然这么一说,有些错愕,但仍是欣然接受,笑道:“众人皆知兰陵大长公主幼时得先帝疼爱,后又觅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子多福,最是有福气的,得沾了二姑姑的光,也是我们琳丫头的福气了。琳丫头,还不谢过你二姑姑。” 二郡主忙下拜,却被兰陵大长公主一把搂住,道:“既如此,我当真是要打上一支宝簪,备上一份重礼。既然老七媳妇瞧得上我,你这两个小的不如也由我来加笄好了。” 二郡主也笑道:“若是加一次笄就要备一份厚礼,与我们当真是好的,二姑姑可是破费了不少的,二姑姑家可是没有还没及笄的妹妹呢。” 听闻此言,兰陵大长公主哈哈大笑:“当真是个好孩子,不像我们以宁,”她指向一旁正端着茶看戏的高瑗,“这个小没良心的,从小到大也不知从我那儿拿走了多少好东西,也从未见心疼过我。”说着捂着心口作痛心状。 高瑗冷不丁被提到,先是一愣,末了立刻拿出她那每天挂在脸上的,看起来单纯又温顺的笑容,道:“既然是姑姑惠赠,小辈如何敢辞?若是姑姑心疼,我回去便寻人送回姑姑府上就是了。不过二姑姑送的那些吃食想来是寻不到了,早就下了肚了,若也要要回去,且等我先寻了人算算价钱,折了银子,再送到姑姑府上。” 众人皆知这只是玩笑话,可没奈何高瑗将这话说的无比认真,有了一种单纯愚拙之感,更引得人发笑,一时满堂皆是笑声,兰陵大长公主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只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指着高瑗,道:“你,你,你……”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高瑗愕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宁陵大长公主道:“四姑姑,难道是我说错话了不成,不就是二姑姑觉得送我那么些好东西可惜了吗,我还回去不就是了吗?” 宁陵大长公主笑得珠钗都滑落在了地上,身边的侍女正强忍着笑替她重新簪回去。她道:“就是这样,让她平日里惯会饶舌,总是有人来治治她了,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呸,”兰陵大长公主拼命忍住笑道,“莫说她了,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昌王妃最先定住了神,道:“好了好了,都老大不小要做祖母的人了,还这样耍嘴皮子。以宁也真是个实心眼子的孩子,你二姑姑同你玩笑,竟还当真了。谁人不知你二姑姑最是疼你,连她家亲生的丫头都得排到你后头去,更何况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长辈们谁人不知,如何还会嫌弃你没良心?快些给你二姑姑赔个不是。” “赔什么不是,二姐姐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且给口糖打发了就是了,”宁陵大长公主一面说,一面就把自己桌上的饴糖放到了兰陵大长公主桌上,“喏,有糖吃了,可是要乖些了,不兴再闹人的了。” 兰陵大长公主将盘子端起了,重重在宁陵大长公主桌上一顿,道:“呸,就算真吃糖也不吃你端来的,非要我们以宁亲自端了才好。” 高瑗见状忙亲自给兰陵大长公主端了一碟饴糖,亲自赔了不是,才算作罢。 兰陵大长公主又仔细看了潞王剩下的二位郡主,各夸了一回,又命人捧上四份礼,两个大些的郡主是一人一支金累丝宝石花珠钗,一副白玉海棠花耳环,一对芙蓉玉镯子,一盒南珠,一套徽州新进上的房四宝。二位小郡主只有玉镯子与南珠,另一些精巧的小金锞子。 这些东西虽不如何贵重,可却实在精美,尤其是那两支宝石花珠钗,红蓝宝石攒成一朵拇指大小的花,累丝勾勒出祥云模样,端的是不俗。高瑗看了,笑道:“到底是二姑姑,才有这样好看的东西,几位姐妹有福了。” “你可

莫说了,前些日子我刚得了一顶月下荷塘行船的冠子,不论是样子还是意境都是一顶一的美,想着送给你去,你说什么,这冠子太重,戴了头疼,这时候又觉得我的东西好了?”兰陵大长公主笑道。 高瑗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抿嘴一笑,道:“我这不是怕姑姑送了我自己就没得带了会心疼,更何况二姑姑家还有几位姐姐妹妹呢,只给了我,万一弄得几位姐妹不快,可就不好了。” “我也是看着那东西有意思,想着哄你玩玩,况且这东西若是想要,还能做,有什么稀罕的?至于你的姐姐妹妹,她们才不计较这些个呢,小家子气的。”兰陵大长公主的语气温柔极了,像是在哄小孩子。 高瑗面上神色甚是欣喜,起身向兰陵大长公主施礼,道:“既如此,谢过二姑姑好意。” 此时席上的菜俱已齐备,潞王妃宣布开席,众人各提箸用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便开始闲话。席间坐着不少年轻姑娘,因着各家夫人俱在,为着仪态端方,都拘束的厉害,潞王妃知道她们无趣,便让各家仆妇侍女引着姑娘们去后园子玩。 各家姑娘早觉无趣,故都谢恩出去了。宁陵大长公主见高瑗不动,便问道:“你如何不去?几个堂表姊妹都出去玩了,你们也好些时候没一道玩过了,且出去吧。” 高瑗浅笑,摇摇头道:“我自觉得身上并未如何大好,只是说说话也就罢了,若是动弹起来,当真是累得慌,且让我陪着姑姑婶婶们说话解闷吧。只待我大好了,再延请诸位姊妹并各家姑娘就是了。” 见她这幅单薄的样子,席上众人都不由得一叹,心生怜悯,又叮嘱高瑗几句注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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