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姨太见她应承了,收起了眼泪,凑上前搂住子安:“子安啊,别怪姑姑,姑姑也不是不为你着想的。你...既然已和钟良材相处了这么久,不如好好考虑,或许就跟了他,哪怕做个小,也算有个依靠…女人啊,趁年轻就该…”
潘子安不耐烦:“姑姑,你说完了吗,我累了。”
潘姨太见好就收,很知趣:“唉,子安,姑姑是过来人。他对你有意,我是瞧的出的。你看你们这楼上,连半点烟味都没有,但他可是个有烟瘾的人,我是知道他多么…”
钟良材心道,潘姨太不过是今日才去了趟办公室,闻了点烟味,就琢磨出这些道理来,倒真是在男女之事上足够用心了!老毕却在身后连连打量钟良材,是啊…潘姨太说的有道理啊,大少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家吸烟的?他老毕怎么就没发现呢!
潘子安实在不想听她说梦话,打断道:“姑姑,你是不是很闲?我刚才答应了你这么大一件事,你该不该也答应我一件?”
潘姨太眨巴着眼睛,这子安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为着自己的脸面,她也没得选,当然是答应:“只要子安你不反悔,姑姑别说一件了…”
潘子安又掐断了她的话:“行,你还记得新闻署长家的赵公子么?之前我想求他帮忙发行爸爸稿子的事…人家同意了,但也有条件,要请你去卫报做些插画的事,人家是诚心诚意付费用的,不白叫你画。”
潘姨太早就懒得再拿画笔了,但事情赶到一起,她也只能答应,苦笑着:“行,也该的,为了哥哥的稿子,我也该做些事。但是子安,你也考虑下我刚才的话,他钟良材虽然是个跛的,但是钟家的华丰银号都在他手里,那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少爷…”
潘子安受不了,灵机一动:“姑姑,你真瞧得起我呢。我也是个跛的啊,你倒以为我能挑剔人家呢?怎不想想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少爷,凭什么看上一穷二白的我呢!你要用力,也用对了地方去,别在我这耗着了。天色也不早了的,钟姑父还在半山等着你呢。”
她将“钟姑父”三个字说的硬邦邦,怼的潘姨太再不好待下去,只怕再惹得她反悔了,便也不再罗嗦,起身收拾着往外走。
钟良材拉着老毕急忙往楼下拐,假装刚回来似的。
潘姨太解决了件大事,心情愉快,踏着小皮鞋下楼来,看见了刚进门的钟良材和老毕:“呀,大少爷回家来了?”
钟良材抿嘴笑了笑,老毕替他搭话:“潘姨太,不陪小姐吃些晚饭再走?”
潘姨太对老毕客客气气:“不吃了,瞧我这一日,挨个见孩子们的。也是累,该回去了,就不给你们这小家添乱了。”
潘姨太咯咯笑着走了,留下这句“不给你们小家添乱了”,钟良材颇受用,满意的很。她也不算白来闹一遭,倒叫他听到了些潘子安的好话。
老毕准备晚饭去了,钟良材一路哼着小曲上楼去,遭了这几日的罪,换来今日一个好日子,值!
潘子安趴在桌上,开着窗,任傍晚的凉风钻过窗帘,吹上她的鬓发。随着钟良材将房门打开,一股对流风涌起,荡的窗帘扑上了她的后背,好似那风趁机抚摸着安慰了她一下。
钟良材站在房门边,望着她静静伏在桌上,是同她姑姑吵得乏累了么?刚才那般寸土不让,却原来是强撑吧。
她懒趴趴的伏在桌上,并不抬头,略带烦恼似的:“毕叔,别管我了,我今晚没胃口。”
她以为又是毕叔叫她吃晚饭去。
钟良材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刚才在楼梯口偷听时,他已把拐杖交给了老毕,所以她没有听出是他。她在老毕面前,倒是自然的,不妨叫她再多自在一会儿。
夕阳斜沉,斑驳余晖。
恰好一缕光影盖上他的跛腿,他低头呆呆看着,想起她刚才最后说的那些话,她果真不嫌弃么?她明明是这样年轻、聪明,怎么可能轮到他来挑剔她?
晚风渐凉,怕她受风,他跛着腿走到窗边,关好窗,拉好窗帘。
“唔?是你。”
她匆匆拢好被风扫过的碎发,向耳后掠去,露出白皙的耳朵、颈窝...新年那天晚上,他贴近过的。
他柔声道:“怎么也不知道关窗户,万一着凉...回头想传染给我么!”
她觉得好笑,他的关心总是一半一半,欲盖弥彰似的。
看着他走去衣架,依然是那一套习惯,领带、袖口、皮带...她已很从容:“钟先生今日身体好些了么?”
他正在宽松衣服,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她:“高先生今日来找过你,说昨日看你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停下了手中的,转身看她:“你替他问我,还是你自己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