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沙行云没在家,二奶奶风洛花去了一趟梅园,她准备再去看看邢紫珊,此行的目的并非去安慰那个受伤的女人,而是让邢紫珊彻底打消一些念头。
对于这个从江南来的小女人,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过多的同情心,相比之下,她同情夏绾月多一些,或许是因为夏绾月已身在世外。
上一次自己向她索要“绝情信”,似乎已经够绝情了,但风洛花觉得有必要再去一次。
她是怀着非常纠结的心情来到梅园的,看守梅园的两个团丁见是二奶奶,也不知是该放行,还是加以阻拦,只好挡住月亮门,面有难色地看着二奶奶。
“是三爷让我来的。你们两个别让我等久了,最近我这腿疼病可有点吃不消。”这是一次未得到允许的探视,风洛花只好如此说。
叫许老四的团丁看了看叫老白的,他们都知道,这样僵持着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三爷都不能把二奶奶怎么样。
许老四先开口说道:“二奶奶,不要耽搁久了,三爷估计也快回来了,别让我和老白难做。”
“我只是小坐一会儿,也不是去吃席,放心吧,有事我都给你俩担着。”风洛花回道。
见二奶奶如此说,两人遂闪到一边让出道来。
风洛花“哼”了一声后,闪身走进月亮门。
许老四望了一眼二奶奶丰腴美丽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熟的黄豆递给老白,“来,尝尝,我婆娘炒的。”
老白放下手中的汉阳造倚在院墙上,腾出双手接过炒黄豆用力搓了搓,“嘿嘿,还是有婆娘好啊,有人惦记着。”
他鼓起腮帮子用力吹飞了那些搓掉的干豆皮,然后一个粒一个粒地扔在嘴里咀嚼起来。
“要是有一口烧酒就更好了。你说,老四,三爷就把园子里的小娘们直接睡了不就得了,这女人啊,只有睡了她,她才能老老实实。”
“别胡说,小心三爷要了你的狗命。”许老四惊慌地向四处张望了一下。
“好吧,好吧,咱不操那闲心,下了这班岗,我请你喝一顿。”老白知趣地答道。
“算你识相。”许老四嘿嘿一笑,在他的意识中,三爷就是一个俊美的怪物,很难去定论他的善恶。虽然他杀起人来不眨眼睛,六亲不认。
风洛花轻轻走在梅园青石铺就的甬路上,刚走到一半时,她看见邢紫珊主仆正推门而出,恰好就看到了她。
未曾想到,邢紫珊见是她,竟拉着小扶折返回去,并关上了房门。
很显然,她不想见风洛花,索要“绝情信”,真的是太绝情了。
风洛花在邢紫珊的房门前站了很久,吃了闭门羹,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是矛盾的,原本同为女人,她本该同情这个失去母亲且又失去自由的小女人,可她心里那个梗,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所以她无法心生太多的怜悯。
房间里传来一连串轻咳,紧接着是小扶的声音:“喝点水吧,小姐,要不……吃点药吧?”
“不用,我没事。”风洛花听见邢紫珊答道。
风洛花稍稍犹豫了一下,突起的恻隐之心暂时抵消了那些不好的感觉,她没有敲门,轻轻推门而入。
当她背对着阳光迈过门槛时,像一尊金光闪闪的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但她却不是来救苦救难的,她的心中,风家的利益,大于一切。
邢紫珊坐在床上见她进来后,就把头扭了过去,不去看她。
小扶不得不应了一声,“二奶奶。”
说到底,风洛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形容憔悴的邢紫珊突然让她萌生了一些怜悯之心。
她紧走几步来到邢紫珊床前,坐在床沿上关心地说道:“表妹,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些止咳药,缺什么就让小扶和站岗的人说,我自会安排。”
见邢紫珊没有搭理她,她有些尴尬地说道:“好歹我们还是自家人不是!”
“自家人……自家人……”她听见邢紫珊轻轻叨咕着。
“当然是自家人。”风洛花口是心非地答道。
邢紫珊忽然转过头来问她:“是沙家的自家人,还是风家的自家人呢?”
见风洛花被她这一问突然愣住,她接着说:“我这肚子里原本是有个风家的人……本该叫你姑姑的……可是现在,没有了。”
两行泪水,不自觉地从邢紫珊眼中簌簌而落。
那胎儿到底是没了,这本在风洛花意料之中,三爷怎么能让那胎儿活着呢!
她和父母不是一直盼着风家能早日添丁进口吗,可除了邢紫珊的肚子,任何女人怀了风家的孩子,就算是个十足的野种,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去保全那胎儿。
“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别等姨母平安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会心疼的。”风洛花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一提到母亲,邢紫珊忽然抓起风洛花的手道:“表嫂,你说我娘她还能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姨母那么善良的人,老天爷一定保佑着。”
时至今日,邢太太一点消息都没有,风洛花觉得邢太太生还的希望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沙家大院失踪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太让人意外的事,当然是和外界无关的,还不是沙家父子干的,一桩桩的还少吗,不是没了个姨太太,再不就是没了丫头婆子的。
邢紫珊的事,她真的无能为力,她能和眼前这个没娘的姑娘说些什么呢?能帮上她什么忙呢?
是三爷把她软禁于此,她能和自己的小叔子背道而驰吗?只要不助纣为虐,她都会心安。她真正关心的是她爱的人,比如自家的弟弟,比如沙家的三爷。
风洛花走后,没多大工夫,看守邢紫珊的老婆子拿回来一些补药,还有一锅老母鸡炖猪蹄。
其实梅园不缺这些东西,沙行云早已嘱咐下人每日必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