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最不能讲对错的地方!古人云:家人有过,不宜暴怒,不宜轻弃。而不是如你这般拿住一错,便将家人全盘否定。更不能以此迁怒,且怒而不消,以致弃了整个家族亲人……”
“您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可未必。”严恬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你这孩子!”严宽瞪眼,可终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你这孤拐的性子,将来可如何是好?你以为若无定安候府这棵大树庇佑,为父凭什么做官十几载,四平八稳又步步升迁?你又如何能肆意张扬,各地县丞官吏皆给你颜面?”
“父亲步步高升自是因为能力超群政斐然。我能肆意张扬,那皆是父亲慈爱全力庇护。”
“痴儿!”严宽连连摇头,“能力超群政斐然的官员比比皆是,可又有多少终其一生,只死守着一个七品县令。而你以为只凭为父这个从四品知府的纵容,底下那些有品有级的官吏就会听从你一个黄毛丫头的差遣?
“就如这次,你偷偷跑去替为父于年前巡视各县民情。那些县府的官员莫不是提心吊胆,诚惶诚恐。生怕本县辖内出什么问题,更怕你严大小姐于他们辖内出什么问题。
只因你是定安侯府的姑娘。若你有半分不妥,说不得你祖父能闹上金殿直达天听!
“说到底,你我父女所享的一切便利优待,皆因出身定安侯府,朝中有人,与宗室有亲,背靠大树好乘凉。
“再者,你嫡祖母生前确是有过一些小心思,但却从未阻过为父的前程。便是在你亲祖母在世时,她也最多是不予理会,可该有的月例花费从不苛扣,也从未苛待过我们母子。
“不管这是她宗室女的骄傲也好,是侯府主母的气度也罢,她这份恩情为父却是要记下。
“便是你说的那两次故事,我说不允,你嫡祖母也不过就撂开手了,再无纠缠。上一辈的恩怨为父不好做评,可你嫡祖母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故而,你说的‘耍威风’、‘阻了人前程’这样的话着实没有道理。而对京中本家的怒气更是迁怒。要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什么不好,自然会影响侯府。而侯府若有什么不好,也莫不是阻了你的前程,甚至性命。
“因此你二堂兄此次来寻为父说的那番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而为父这些年对你确实太过纵容。”
“二堂兄对父亲说了什么?”严恬警惕起来。
严宽看着严恬并未回答,半晌方才说道:“吾儿虽为女子,可才能不逊于男儿,心志不输于丈夫。但这世间对女子却苛责不公,以致女子一步踏错便名声尽毁。就算史上那些为国为民的奇女子,也莫不是毁誉参半……
“为父对你并无望女成凤之心。只盼你能无病无灾,安乐一生,将来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爹爹……”
“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可却迟迟未定下婚约,这确是为父之过。吾儿可还记得你田家表哥田双全?就是你祖母田氏的弟弟,你那位舅公的孙子。
“你亲祖母有一兄一弟,那位兄长就是你外祖父,我娶了他的女儿,我的表妹,也便是你的母亲。
“而那位弟弟,当年因年幼,为免于跟随你外祖一族发配北地,被过继给迟原田氏本家,又因那一枝人皆婚配得早,故而虽是幼子一枝,其后人比你还大上两岁。
“前些时候我派人去迟原给你外祖父母扫墓,正好寻访到他。据派去的人说,这孩子生得眉眼清俊,现如今已有秀才功名。可惜是个命苦的,前两年这孩子的父母还有你那舅公舅婆皆相继去了,如今身边竟没什么亲人,只在迟原老家独自耕读。不过为人甚是上进敦厚。
“我之前也和他通过几次信,确是个端方的孩子,且心胸也开阔,竟和为父主动说要肩祧两房,你们生下的第二个孩子让其姓严。
“当然,为父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想说这孩子有心。
“为父并不想你嫁什么高门大户。就你这脾气,嫁到那样的人家必要受苦。还不如找个家里人口简单,脾气温和上进的后生。将来有为父照应着,你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故而,我现已派人去迟原接你田家表哥,想来他年前就能到洛洲。”
啥?啥!严恬当即五雷轰顶,一时间被她爹扔出来的这个“喜讯”炸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画风怎么急转直下?刚刚不还是“慈父训女”吗?自己这刚要热泪盈眶悔不当初,且再表个决心今后尊爱长辈。怎么突然就画风陡变,成了“怨父逼嫁”了?
啊!啊!啊!她不想嫁人呀!她不想相夫教子困于后宅!
出家入道,借修行而游历四方,虽不像话,可那确实是她一直所想呀!
表面上强端着笑脸的严恬,此时在心里已把她二堂兄给剁了个稀碎。
严瑜!你个扫把星!到底跟我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