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把邓愈、吴良等人作了介绍,再回头来把张必先仔细端详了一阵,只见他生得标致,打扮整齐,脸庞白里透红,面圆耳阔唇方,头戴金色束发冠,身穿白丝短绸衣,下着蓝条花布裤,脚蹬黄带木拖鞋,虎体熊腰狼背。张必先高兴地问道:“请问朱兄怎么知道我家在湖北姓张,又怎么说我不是公门中人?”
元龙和尚道:“这很简单,那天在擂台上张兄弟送我十两打擂银的钱袋上绣有‘岳阳张’三字就泄露了秘密,刚才货船和这只快船上都有岳阳字号,我想这该不是‘岳阳张’的货船吧?来到快船上,我第一眼就看到你背后的绿绸外衣,再讲话中你特有的湖北腔,使我更加坚信你就是‘岳阳张’了!”
元龙说完,众人都哄笑起来,张必先笑着说道:“厉害,朱兄果然厉害!小弟佩服之至,佩服朱兄的精明和判断能力。请问朱兄你们这是准备前往何处?”
元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回答道:“我要到湖北武当山去办件事,没想到船已走了,我们就想搭顺风货船,这不是正在找船嘛?”
“好,那你们就不用找了,我保证把你们平安送到荆州上岸。不收一船钱,管吃管住,大家意见如何?”张必先说道。
众人听了,有这样的好事,自然十分高兴。这时,管事端来两盘茶点,张必先就招呼大家边用茶点边说道:“小弟家住岳阳城,家父张豪,乃岳阳县令,家中小有资产。我自幼习武,有些功夫,外号人称‘铁槊泼张’,因为我打起架来不要命,岳阳城的土豪恶霸是被我打怕了的。我父亲拿我没法,就叫我出来跑生意,我就买了这四条船在水上作起绸缎、布匹、瓷器、桐油生意,磨练一下性子;我的船三只是货船,这只快船是押运船,没想到一跑起来,还跑上了瘾,一年跑下来,赚万两银子不成问题,我这次回去准备再增加两条大货船,只是可惜我人手不够,在船上生活有些枯燥、寂寞。这次有众弟兄们同行,免去了我的寂寞之苦,我太高兴了。”
这时佣人端着洗脸盆过来,倒上些热水,让大家洗一下脸,他们几个人轮流洗毕,管事走过来问张必先:“公子,你说请六名武士还请不请呢?”
张必先想了一下,又看元龙等人,个个都是雄纠纠的,都自带有武器,就十分高兴地说:“有七位英雄同行,我已很放心了,还请什么武士,再说请的那些人,良莠不齐,怎么行?请来的人可靠吗?”
元龙是个精细人,见张必先欲言又止,就问张必先道:“兄弟,我们几兄弟也闲着没事,你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必先望着元龙说道:“这事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是这样的,大哥:今天早上,我正准备去请六七个武士,来帮我护船,我刚准备下船就看见你们七位沿江而来,我首先认出了大哥你,我估计你们是西去搭船的,我喜出望外,就请你们上船来,你看巧不巧?我需要人,你们几位就来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有一件事情诸位兄弟帮帮忙,就是晚上睡觉每只货船上睡两人,货船上有睡觉的地方,要求诸位兄弟晚上帮我看一下货物,因为现在局势不平静,江上盗匪多,白天他们不敢出来,夜晚就来偷盗或抢劫货物、钱财。他们是些蟊贼小偷,这些大多是穷苦人,吆喝或吓唬他们,就算了,如果穿黑衣手拿武器的抢匪,你们就鸣锣,各船相呼应,就需要拿起武器赶走他们,或杀死他们,然后把死尸向江里一抛,谁也不过问,这是江上的规矩,因为他们不但抢货物,还抢船、杀人,什么都干,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当然这不是天天晚上都有,可能几个月或一年两年也遇不上一次,一旦遇上,我们就要奋勇杀敌。这些人一来就是七八个或十来个人,也不会太多,武艺一般,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当地的地痞流氓之类的人。都是些罪该万死,死有余辜的人,对他们千万不可手软。你们尽管放手干,如有什么后果一律由小弟我负责。白天没事,吃饭、玩耍大家都到这个押运船上来一起玩。匪徒们一般不会来抢有押运船的船,他们大多是抢货船,他们都知道有押运船的人都有武士保护,船大人多。但也有不采冒昧之徒,前来冒险,船多油水大,如遇这种情况,就需各位兄弟全力以赴。船只到了目的地,兄弟按双倍数给大家佣金,大家觉得如何?”
元龙和尚道:“既然我们是兄弟,佣金就免了吧。否则,我们弟兄间就见外了。”
张必先说道:“大哥,生意归生意,兄弟归兄弟,干我们这一行,最讲‘信义’二字,水上漂的人办事说话不能水上漂,说话办事讲究严,按行话来说:‘语不严,打破船’,行规如此。”
元龙见如此说,只好说道:“我们几个都不懂行,那就按行规办吧!”
“诸位这一趟先跑跑试试,如果觉得好,在兄弟船上干他年,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因为我刚才已说过,这趟回岳阳我还要增加两只货船,大一些的货船,就需要更多人手。”张必先说道,“其实船上的生活还是很好玩,走过一山又一山,走过一水又一水。处处风景各异,眼眼山水不同。最大的缺点是寂寞,太想老婆了。”
张必先说完,大家都哄笑起来。吴良插嘴道:“这好办,那下一趟你就把嫂夫人带上船来好了!”
“哎,哪有那么容易,她在家既要侍奉父母,又要照看孩子,还要操持家务,哪里能走得开?”
“那就找一个相好的带在身边嘛。”茅成插嘴道。
张必先摆着手说:“那更不成。干我们这一行的行规严禁女人上船,特别是货船,他们把女人称作‘水货’,按货船规矩,水货不上船,上船不吉利,因为‘水货’和‘水祸’同音。”
邓愈民笑着说:“这好办,那你就正儿八经地娶个如夫人或小妾带在身边。这就不是水货了。”
张必先摇摇头说:“哥子,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家父生平是反对我这样做的,有儿有女的纳什么妾?”
吴桢笑着说:“那就只有苦了你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元龙接过话茬儿问道:“兄弟,那天你到六合县去干什么?你是岳阳人怎么到那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去?又出现在那个擂台边?那天多谢你的银子。”
张必先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怪我那个堂弟张必远,他有一个朋友在六合县,他去看朋友,经过擂台边就去打擂,眼看就要赢,结果中了暗器被打下了擂台,他本是我船上的武师,被人救回船后不上两天就死了,临死前要我替他报仇,我于是决定去六合县,因我是一人去,势力孤单,不敢贸然上台,就在台下先观察动静。没想到朱兄你上台去打擂台,我就决定暗中保护你,那个拿暗器弹弓的人就是我发钢珠将他打伤的,那个绑台子的绳子是我挥剑砍断的,我冲到擂台前亲自踩死了陈家先,又砍死了两个公差,替我兄弟报了仇。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谁知你们几个一转眼就跑得无踪无影。我估计你们到集庆来了,我也就趁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我一直在追你们,一路都没有见你们,谁知今天在这里相见。”
元龙听了说道:“兄弟,多谢你那天救了我,哥子今天在这里感谢你。”
“我也感谢朱兄打败了陈家先,替我兄弟报了仇。干脆我们就两抵消,就不提那帮贼了。”张必先说道。
他们在一起,足足摆谈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吃饭时分。吃饭就把小桌换成大桌,他们刚好八个人,正好坐一桌,摆上菜来大家就坐下吃饭,
吃了午饭,快船开到燕子矶,那矶真是险要和雄伟。从江面上几乎是不能攻上矶的。因为矶高约三丈,矶前江水湍急。张必先站在船头上指着燕子矶说道:“燕子矶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从这条路攻入金陵,如果是我才不会来攻燕子矶,条条道路通金陵,比如从太平的采石矶攻入太平,再从南面攻入金陵,那就容易得多,攻入金陵后从陆路攻燕子矶,那就容易多了,很多人不了解这一点,从古至今很多英雄不了解这一点,结果葬身燕子矶下的江水中。只有傻瓜才上这个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龙就牢牢地记在心中,几年后元龙和尚,不,朱元璋正是按张必先所说的,由采石矶上岸一举攻下金陵,再拿下燕子矶。
傍晚时分,船仍返回出航的地点,晚饭后,元龙把六个兄弟分为三组,邓愈和茅成在三号货船上,丁德兴和吴复在二号,吴氏弟兄在一号货船上,元龙和张必先在快船上安歇,加上每只船上有六名船工,共计有三十多人,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样一小股盗匪和水寇是不足为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