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终于肯说了实话。 “沧洮为善者用则善,为恶者用则恶,二十年前,我曾借了沧洮之力,多年后,它渐渐开始控制我,我对吴丰起了杀意,便被它有机可乘,控制我以血腥之气提升它的法力。而你的大部分灵力都是我给你的,便受了些影响,你对秦无良的厌恶被沧洮放大,发展成了杀意。” 梁如因问道:“那你消失,是回沧渊,找沧洮去了?” 朝雨点头。 “可是它没有在我身上得逞,我没有杀秦无良,你去见它可发生了什么事?” 朝雨弯起眉眼,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向梁如因时眼里满是温柔,“我没事。只是我不见它,它拿你威胁我而已,没事了,它之后不会对你再有任何控制,你可以放心。” “真的?”梁如因半信半疑。 “不骗你,它控制你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它没那么傻。” “那你呢?他控制你就很容易吗?” 朝雨顿了顿,看她如此担心,心里开心了不少,“不会,我没那么容易被控制。” 梁如因点了点头,那就好。 朝雨把茶杯拿了起来,递给梁如因,“现在能乖乖吃药了吗?” 她还是没接茶杯,反而更加紧握了他的手,她坚定地看着朝雨,用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阿兄,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不要再瞒着我了。” 朝雨柔声答应道:“好。” 梁如因紧绷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一些,朝雨看着她乖乖吃药,眼底泛起爱意,却只敢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他没赌错,这里的梁如因,只爱他。 她永远都会包容他,她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这边,永远都不会离开。 梁如因睡下后,朝雨还是坐在她床边陪她,两个人的手还是握着的,少女呼吸均匀,睫毛微颤,但睡得香甜。 温馨不过片刻,沧洮的声音在他耳边出现。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朝雨冷脸未回应,沧洮的声音便消失了。 它并不是退缩了,而是确信朝雨不会再让梁如因卷入风波,深陷险境。 朝雨沉默片刻,慢慢松开了梁如因紧握着他的手,挥手熄灭了那三盏烛火后,离开了梁如因的房间。 三原在门口盘旋了许久,终于等到朝雨出来。 “何事?”朝雨问。 三原扑通一声跪在朝雨面前,“徒儿知错,还请师父再给徒儿一次机会!” “你已经说过了,没事别挡道。” 三原眼珠一转,另辟西路,“师父要去哪儿?可有徒儿帮得上忙的地方?” 朝雨转过身垂眸看着三原,挑眉,“杀人,你可去?” 衣角紧抓的手慢慢松下,朝雨冷哼一声又转过了身,但没想到不过一瞬的沉默,三原立刻回复道:“去!” 朝雨看着三原忠义的脸,觉得有趣,“沄门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费尽心思也要待在这里。” “沄门是我家,师父带我修炼,教我傍身才能,如再生父母,无论师父要徒儿做什么,徒儿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朝雨甩了甩袖子,冷声道:“传信给依亭来守着阿因,你跟我走。” “是。”三原立刻提起精神,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跟在朝雨身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朝雨的替手。 三原一边跟着朝雨,一边给依亭传信,特别识相地保密了自己和朝雨的去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已经在了后院清池。 “师父,我们去哪儿?”三原问道。 “黑水城。” 说完,朝雨便踏入清池,三原连忙紧随其后,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黑水城。 黑水城是五城之中最阴森恐怖的地方,为修魔道之人的聚集地,街头伤人事件多到数不清,连理事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伤了什么皇亲贵胄,否则对这些向来是不管不问。 子时的黑水城大街上依旧热闹,只不过是阴森的热闹。 三原只觉得后背冷嗖嗖的,不免靠近了朝雨一些,他低声问道:“师父,我们去哪儿?” 朝雨嫌他话多,一把拎起他飞上了一座高楼,“城主府。” 三原瞪大了眼睛,立刻慌了神,“我们不会是要……” “是啊,怕了?”朝雨头也没回,在三原停顿的一瞬之中,直接松手将他丢在了一个大院之中。 三原吃痛地爬了起来,却
不敢大声喧哗,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布置奢华,比起沄之阁来说虽然还是差了点,但已然是不错的了,想必应该是城主府了。 空中投来一个黑瓷瓶,三原慌乱地接住了它,看向朝雨,“这是……” “慢性毒,三日一次。” 说完,朝雨便消失在了夜空中,而三原则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大院之中,他环视周围,孤立无援。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黑瓷瓶,既然已经将毒握在了手中,那么他便没有了退路,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沄之阁,他绝对不能被赶走! 每三日,三原夜半子时会潜入城主府下药。朝雨给他留下了藏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藏丹还可以掩盖气息,达到隐身的作用。 有了藏丹,即使城主府的守卫再严密,下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不知道朝雨为什么要杀黑水城城主,他也不敢问。 他只知道,黑水城是以暴力治城,黑水城的独立规矩便是谁能杀了城主,谁将会无理由成为下一任城主。所以在五城会选举办的这段时间内,是黑水城城主最危险的时候,参赛选手随时都有可能来暗杀他,以此来走捷径,直接承袭城主之位。 黑水城城主名为顾德量,只有一子顾瑾瑜。坊间流传,黑水城城主修为高超,是五相涧之中仅次于大神官的存在。 厉害的不是顾德量,而是黑水城的每一位城主都很厉害,且手段狠辣。 想到这里,三原便有些开心。 师父一定还是看重他的,否则也不会将这等好事交给他做! 这是一个师父给他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毒药以气味通过鼻腔进入肺腑,慢慢摧残五脏六腑,渐渐致人死亡,若他想成为黑水城的城主,只要防止顾德量在脆弱之际被他人所趁机而入,捡了漏,便可以了。 三原天真的畅想着未来,殊不知他已经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朝雨豢养的一名杀手,而他却还在感恩戴德。 朝雨回到青木城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沧洮说,百年前的海陆大战,黑水城首当其冲攻占了他们百里海域,屠杀了万名海族士兵。 故,海族复仇的第一步,便是先灭了黑水城。 顾德量生性暴戾,确是黑水城百年来最精明的一个城主,将黑水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得直逼黄土城。 顾德量年少丧妻后便一直未娶,只留下一个儿子顾瑾瑜,但顾瑾瑜是个远近闻名的浪荡坯子,生性顽劣娇纵,不成气候。 黑水城是一个不可一日无主的地方,顾德量若是在五城会选结束前暴毙,没有了顾德量的压制,压抑了多年的黑水城立刻便会动荡四起,混乱不堪。 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可能镇得住。 而黑水城的环境是最适合海族人生活定居的,更何况黑水城还占领着海族疆土,若想日后更轻松地侵入五相涧大陆,黑水城是首要切入点。 沧洮要的,就是黑水城越乱越好。 朝雨并不在乎黑水城的城主是谁,若三原真的能坐上黑水城城主之位那便是顺了沧洮的心思,若是没能坐上,他也不在乎,因为目的已经达成了。 进了房间,他让依亭回去,少女还在熟睡,连姿势也不曾挪动。 她这几日是真的累了。床榻上的姑娘眼睛红肿,面无血色,脸上还布着泪痕,叫人看了心疼极了。 朝雨握着她的手,好希望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 他贪恋五相涧的日子,恨不得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留恋这她只属于他的每一个瞬间。因为只要离开了戏本,她恢复了记忆,她的心里便只剩下胡生了。 但他又不能在戏本里待太久,他要赶快回去,救他的族人。 离开戏本的两个方法,一是死在这里,但他不能死,二是达到戏本的结局。 可他并没有关注过月老戏本,更不可能知道戏本的结局是什么,他现在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摸索。 至少他现在知道五相涧的海陆矛盾一定与戏本结局有关。 朝雨垂眸,抚了抚梁如因微红的脸,女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腹,让他心痒痒。 “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月落日升,青木城的阳光并不刺眼,梁如因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时终于觉得几日的疲惫淡去。 房间里没人,朝雨应该在忙。 梁如因坐了起来,侧头看到小桌上的白瓷瓶,上面还刻画着一片竹林。 “是不是应该去柏林派谢谢他们?”梁如因自言自语道。 想到了
便做,梁如因下床更衣,挑了件水红色百蝶绛纹襦裙,捯饬了一番便出门。 梁如因走出房门,顿了顿,转头去敲了三原的房门。 等了会儿,没有答复。 “找三师弟?” 梁如因转头,是依亭。 那日依亭帮着梁如因求朝雨把三原留下来,梁如因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不少,她点头。 “我想去柏林派道谢,三师兄的伤也是柏林派治的,便想着叫上他一起。” “他不在。”依亭回道:“昨晚师父将他带走了。” 此话一出,梁如因便想歪了,她着急问道:“带去哪儿了?阿兄还是要将他赶走吗?” 依亭的手腕被握得生疼,她拧着眉解释道:“没有,好像是师父给他派了任务。” 梁如因这才放下心来,反应过来握疼了依亭,思索了一下,弯腰说了句抱歉。 看着梁如因的背影,依亭露出了很讶的表情,这公主不是向来娇纵,不把别人放眼里的吗?怎么今日又说去柏林派道谢,又对她说抱歉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