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你拿回去吃。记得,每天一次,一次半粒,之后每过两个星期再加半粒。”送走了那对看似被说服父母,刘江洋又把他们的女儿单独叫了进来。
“我很能理解被父母不相信的感受,我这次和你爸妈的谈话也不可能一下就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看法,但是你要相信,抑郁症没那么可怕,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度过难关的。这是我的名片,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所以无论何时,如果你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一定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
周五下午。
刚吃完医院送来的快餐,刘江洋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对于从小便习惯了午睡的他,即使已经努力适应了两年这样的生活,仍是感到一丝疲惫。
好了,收收心!
刘江洋用力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朝着被合上的门喊道:“请进。”
吱呀~
门开。
只是开门者倒不像其他抑郁症患者那样拘束,打开门后便径直走到了刘江洋面前,然后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显然来的不是第一次了。
“来了?”看见来者是谁后,刘江洋也不惊讶,但也没继续开口问下去,只是随手地整了整衣领,微笑地看着对面的人。
“刘医生,对于我的请求,您觉得可行吗?”
“你叫纪一央,对吧?”刘江洋仍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嗯。”
“这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纪一央朝着刘医生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可也就是看到那一瞬,她那刚刚还古井无波的心,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个贴着浅绿色壁纸的墙角,墙边一架圆形的白色茶几临窗而立,茶几上有一盆含羞草,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借着窗外射来的光,又轻巧地反射在桌面上,打下一块小小的光影……
当然,最让纪一央呼吸骤然急促的还是茶几旁的那座沙发,高高的椅背略微向内弯,连着左右两侧,环抱着沙发的中央,给人感觉就像个中间开了个口的鸡蛋。
这种专门为抑郁症患者设计的椅子,能够给患者一种被拥抱的感觉,从而提供一种舒适的安全感,让他们更能够敞开自己的心扉。
纪一央已经记不清自己过去在上面度过了多长的时光。但她始终记得,每次当她坐上去的时候,都不得不面对那段痛苦的回忆……
所以……又要开始了吗?
纪一央后来再回忆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划过了什么,但当她始终记得,就在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在支持着她。
就好像心底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对她说:
“杨,别怕,我和你一起!”
所以,又有何惧呢?
毫不犹豫地点头,起身,朝前走去。
………
十分钟后。
从两人坐到那个洒满阳光的墙角起,整整过去了十分钟,他们周围的空气便一直如茶几上的那盆含羞草一样安静。
纪一央坐到沙发上后便一直低着头,看她那一直深深地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是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而坐在她对面的刘医生竟也不打扰,只静静地看着她,任由空气一直沉默下去……
直到现在。
“刘医生,我…”纪一央咬了咬下嘴唇,突然抬头看着刘江洋,“我不用增加药量了,手术的事,也算了吧。”
“好,我支持你。”
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坚定的眼神,刘江洋不知怎么的,那颗从未为任何人跳动过的心,突然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其实你原本也是打算拒绝我的,对吗?”或许是做完决定后的如释重负,纪一央竟然有一种久而复得的轻松感。
“是,也不是,”刘江洋笑着摇摇头,看着女孩惊讶的眼神,继而说道:“因为你这是第二次来我这,所以我对你的病情并没有很了解。而且上次的情况,我想你应该没忘吧?”
“咳……”纪一央有些尴尬地朝刘江洋笑了一下。
她怎么可能忘了?
纪一央从初三起便患有重度抑郁症,后来虽然经过治疗,趋于平稳,但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天,她接到了两通电话……
抑郁症复发。
纪一央以为这次复发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久病成医,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医生便能熬过去。
所以当她吃完抽屉里面的最后两粒药,便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