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诺坊出来,花落心里镇定了很多,她没有接受掌柜的建议领回定银,而是拜托对方继续打听凌消的消息。 至于那字条上的内容,她埋头思索了会儿,决定去一趟红岩镇,万一师父在那儿已留下线索也未可知,当即下定决心,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她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人骑着骏马缓缓前行,待近时方才看清,那骑马的人身着红衣,头簪玉冠,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唇若施脂,亭亭立于马上,路人皆叹真真是个潇洒风流美少年。 那美少年行到她面前勒了马,仍端坐着,笑吟吟的看着她道:“好久不见啊!阿落。” 旁边传来艳羡的目光,她抿了抿嘴,说道:“二公子,好久不见!你也是来一诺坊打探消息的么?” 郑明允轻笑一声道:“非也非也,本公子怎会如此无聊!”说罢指了指街对面继续说:“这冬日夜深难捱啊,哪里有香云楼的姑娘和酒有趣?!相请不如偶遇,阿落要不要一起共饮一杯?” 什么?这郑二公子居然邀请自己一个女的跟他逛烟花场所?他怕不是秀逗了吧。估计确实是秀逗了,不然谁会一大早就去青楼喝酒。 自己之前还觉得虽然他嘴有那么一丢丢的欠,但是好歹人还不错,现在看来,果然是个纨绔子弟。 想到回家还要收拾包袱,不宜耽搁太久,又念到上次的救命之恩,也不便将场面弄得太难堪,她只说道:“不打扰二公子雅兴,这便告辞了!”说罢,向对方拱了拱手,快步离开。 郑明允看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枚圆形玉佩,轻轻的摸了摸,又慢慢的放了回去。 回到房间,花落立即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她原本东西就不太多,只捡了两套轻便的衣服,又拿了一套黑色劲衣,突然看见靠里有个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正是上次求药离别时子叶给他的那枚玉诀,她一直都很宝贝,生怕弄碎或者遗失,一直用盒子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她赶紧将盒子装进包袱,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跟楚子叶说要走的事,一时有点焦虑起来。 此时,房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她放下包袱,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楚子叶站在门外,对方看见她一身打扮,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反而有一丝痛苦和纠结在他脸上闪过,他轻声问道:“落儿,你要走,对吗?” 她突然不敢看他那期盼的眼神,怕自己会心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内心,去面对拼命想要躲藏的感情,她却要抽身出来,让对方又陷入了默默的等待中,实在是心有不忍,可是对她而言,凌消是师父、是朋友、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她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而不去管凌消的死活。 她视线看向脚尖,心虚的说道:“阿树,我需要出去一趟,一诺坊北朢分堂传回的消息说,说师父最后是在红岩镇消失的,你不知道,有一种只有我二人知道的暗号标记,我想去看看那儿有没有,如果师父真的有留,说不定就能顺着暗号找到他。” 子叶听她这样说,急道:“那我陪你去。” 她赶紧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你留在这儿,万一师父回来了呢?到时传消息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最后一句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完还拉着子叶的衣袖轻轻了左右晃了两下。 这种伎俩自小都是一用一个准,果然,楚子叶见她如此,态度一下变软,叹气道:“从那天你开始练功,就知道你是要走的,我也知道留不住你,只是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听他这样说,她主动伸手过去,牵着他的手,慢慢进了房间,走到桌边,相对而坐,才开口道:“这么久了,你从来未问过我在西川发生了何事,其实你很想知道,对吗?” 子叶不好意思的说道:“对,可是我不会问你,我在等你,等你想说的时候,与我说。” 她正视对方目光,坦然的道:“那么现在,就是我想说的时候,你要不要听?” 子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于是,她开始说道:“那年你送我离开,我想着要离开外祖母,离开你,心里难过了一路,可是快要接近西川是,我便开心起来了,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和娘亲了,几年不见,他们知道我归家了,定是会喜气洋洋的在门口迎我,谁知”说到这里,内心一痛,或许那些不好的记忆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没有迎我,我回家后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家里的祠堂。我被带到的时候发现,那天的祠堂好多人啊,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是跪着的,我走近仔细看了看,那跪着的人居然是娘亲,我冲过去拉娘亲,她没理我,因为她已经疯了,认不出我了。” 子叶听这里,瞬间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她摇摇头
,示意自己早已没事,看对方坐下后又继续说道:“旁边有人告诉我,爹爹死了,是被娘亲杀死的,说娘亲是因为有了私情,与情郎私奔的事东窗事发了,才谋害了爹爹,我边哭边向大家解释,不会的,不可能的,娘亲深爱爹爹,不然当年怎会不惜千里嫁到西川,可是没人愿意信我,他们不信我。” 说罢,她抬起头,想要将眼里的水气消散掉。 子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拉着她手心疼的讲道:“落儿,不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听了。” 她执拗的道:“你让我讲完。” 子叶无奈,只得并排坐着,她说道:“正在大家争吵着怎么处罚娘亲的时候,爷爷说话了,他说家丑不可外扬,钟家在南都也是有头有脸的,此等事摊开了,对谁都不好,便让娘亲终身不得出房门半步,也算是在家里坐牢了,而每逢初一我才能和娘亲见上一面。去年上半年,娘亲忽然不行了,等我赶到时,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见到我,她似乎清醒了般,我搂着她,一直在哭,她很痛苦的才挤出一句话,这话上次我跟你说过,她说我们之间不可,我不曾她会在临终前说这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捏了我手三下,便去了。” 子叶不敢打扰她,默默的听到她又道:“不久后,爷爷突然将我叫到面前,问母亲是否留了什么东西给我,我回答没有。谁知,他却突然发了火,将我关进了水牢,我在水牢待了很久,久得我都以为大概自己就要死在那儿了吧,这时,凌消出现了,他救了我,带我离开了西川。” 她故意省略掉了在水牢里的情节,那些原本不该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经历的,就让它随着时光遗忘吧。 然后,她看着他眼睛,问道:“所以,你现在还要拦我去红岩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