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已断,东方未明也是无法可想,只有先回少林寺复命,少林寺虽然有怨,可纵然强留东方未明在此抵数,却也毫无用处,看在无瑕子的面上,也就对师兄弟三人,不再留难,可此事尚无定论,少林派可以信得过逍遥谷的三位高足,但杨柳山庄的柳若枫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却是不可不虑。
谷月轩当着方丈无因的面,只好赌咒立誓,说道此事既然是逍遥谷惹上了,势必负责到底,至于杨柳山庄若是非要与逍遥谷寻仇,少不得要用些强硬手段,可保证不会伤其性命,更不会令其肢体残损。
无因见谷月轩这么说,也甚感无奈,师兄弟三人出了少林寺,均觉这几个月来,所历之事实在惊心动魄,荆棘有了谷月轩相助,便想再上杭州,看看有无那个什么乾达婆,紧那罗的踪迹,好好的跟他们干上一场。
但谷月轩老成持重,知道魔教护法,都有惊人艺业,凭师兄弟三人那是飞蛾扑火,自取其辱,这件事情还得请教师父,有何良策为是。
其实荆棘何尝不知,那乾达婆功夫如何,确是毫不知闻,但那紧那罗武功之高,远在谷月轩之上,便是人家坐在那里不走,凭咱们贸然前往,又能有什么作为,因此谷月轩不许他胡闹,他也就不加反驳。
师兄弟都搞了个灰头土脸,还无端惹上杨柳山庄这个麻烦,将来如何实不深知,因此都是无精打采的,回到逍遥谷时,也觉脸上无光,给无瑕子匆匆请安之后,说些往来别情,也就各自回房安寝,均觉甚是疲乏。
过了十来日,老胡从外采买,忽然听到了一个传闻,说道玄冥子已然加入了天龙教,在闽南屠灭铁叉会满门,端的人尽皆知。
无瑕子大吃一惊,原本与玄冥子不睦,只是逍遥谷自家门户之羞,如今玄冥子加入了天龙教,事情便变得极为复杂起来,因之江湖上仍道玄冥子出师逍遥谷,若是此等恶行复制,逍遥谷处境尴尬,除非能亲手诛灭恶徒,不然难逃包庇之嫌。
可眼下也并无他法,只能行一步看一步,过了三日,无瑕子召唤三个弟子前来,低沉着嗓子道:“最近江湖上风波不断,你们三个也一早知闻了,魔教日渐强盛,你们行走江湖之时,更需小心在意,从前为师只盼你们能成为正直青年,即使武功不是最强,可如今而言,却反而累了你们难以自保。”
谷月轩双膝一曲,叩首道:“师父说哪里话来,平日传授弟子武功,十余年来寒暑不断,更无半分藏私,不是弟子狂妄,小一辈中如能得师父耳提面命,同辈之中怎会不出类拔萃。”
荆棘“啧”、“啧”连声,却是嫌谷月轩说的忒也肉麻,可意思倒是一般,插口道:“老头子有话直说好了,师兄说的不错,你传授的功夫大是了得,方云华那贼小子,自负剑术了得,却比我差着老大一截。”他仍是对方云华背后捣鬼的勾当,大是愤怒,时不时的便要在背后骂上两句。
无瑕子摇头道:“你们目下的武功,若在太平盛世,行走江湖固然绰绰有余,可眼下却并非如此,且不说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单是碰上你们师叔玄冥子,就决计对付不了。”
东方未明听到“师叔”两字,心中“突”的一跳,还道是荆棘胡言乱语,将自己跟玄冥子学断魂掌的事情抖搂了出来。
荆棘的眼光也瞧在东方未明脸上,二人目光一接,心中各自惴惴,毕竟荆棘也是心中有鬼,他平素与师父起了争端,难免要与人倾诉,这时无意间见到了玄冥子。
二人脾气相投,聊得甚是畅快,玄冥子也曾起心传授武功,但荆棘不通拳掌功夫,只得婉拒师叔“好意”,但毕竟言语投契,在师父无瑕子眼中看来,只怕便是大大的叛逆,因此荆棘想的却是怕东方未明不知轻重,将玄冥子来逍遥谷的事儿说了出来。
好在无瑕子并未注意二人怪异的眼神,继续说道:“本门武功,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最需心境平和,忌躁进冲动,要一蹴而就,那是绝无是理,既然一人不成,就需三人同时出手,组成阵法,与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少林派的罗汉剑阵,昆仑派的混沌剑阵,是一般的窍要。”
谷月轩喜道:“原来师父闭关数月,是在参研奥妙阵法。”
荆棘“嘿”的一声冷笑道:“何必心急,待会老头子就要迫不及待的施展传授,总是少不得你的那一份。”
谷月轩眉头一皱,对荆棘这话其实身为愤怒,可当着师父之面,可不能跟他争执,只得默然不语。
无瑕子本想训斥几句,但生怕荆棘又要赌气,那时候说什么也不学这套阵法,岂不平生波折,因此话到口边,也就忍住不说,但阵法之事,却是非说不可的。
当下将这路阵法的基本根基,择简要的先传授给三个徒弟,谷月轩用功最为扎实,虽然已明其理,却是不厌其烦的请教,生怕错漏了什么关键,荆棘资质甚好,无瑕子传授的步法招数,又并非多么深奥,倒也不难习练。
唯一为难的就是东方未明,他拜师不到一年,本门心法领会有限,加之人人盼他尽早成就,催逼的甚为急迫,看起来虽然武功突飞猛进,其实根基极为不牢,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可说得上一击即溃。
三人之中,倒数他最为不类,无瑕子只好从头讲起,从三才的基本要素,讲到每一招的精义,他年岁已老,言语不免啰嗦,说的东方未明哈欠连天,却还是要凝神倾听,可说十分苦恼。
好在谷月轩时时提点,东方未明起初还不明白,走了几遍阵法,渐渐也就明白过来,第二天上,无瑕子又传了数招,还是谷月轩和荆棘先行领悟,然后再跟师弟,说起这一招何以要这么用。
如此传功,直花了半个月光阴,三人都已记熟,谷月轩严守天位,那是撑门立户的脊梁,不论敌人如何凶狠,如何强横,也能勉力支撑,荆棘站在地位,借着谷月轩的内劲,于地利之便,偶出奇袭,便能克敌制胜,东方未明站在人位,本来是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可他本领不济,跟不上两位师兄的阵法,反而成了缩手缩脚,需要两位师兄庇护之人,此阵威力不免大打折扣,因之守御固然严密,但攻击未免不够。
无瑕子只好亲自指点小徒弟东方未明的武功,可逍遥派的武功,决计不能一蹴而就,可也当真无法可想,但师徒传授武功之时,东方未明无意间提起了少年英雄会的奖品。
这奖品名曰日月神功,与逍遥心法截然不同,无瑕子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喜,说道这门功夫虽然稀奇古怪,但端的厉害非常,东方未明得师兄指点,也已初窥门径,无瑕子虽然涉猎有限,可他武功勤练数十年,功力早已菁纯无比,这日月神功在他眼前,浑无奥秘可言,当下一边讲自己创制的阵法,一面将神功相授。
只是东方未明根基太浅,学什么功夫都是浅尝辄止,始终没一门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虽然明知这心法大有好处,却总是沉不下心来。
无瑕子眼见小徒弟如此惫懒,只好命荆棘相助,道理也很简单,师尊传的是一般功夫,只需东方未明稍有偷懒,荆棘的刀剑立马就招呼过来,任凭东方未明再如何不情不愿,也得苦练不辍,如此过了三个月,东方未明的武功果然大有长进,只是武功是练得好了,身子却稍嫌羸弱,整日苦恼不休,生怕荆棘过于较真,非要逼迫自己,练得尽善尽美不可。
忽有一日,老胡从外面领进一个人来,乃是一名华山派弟子,之所以来逍遥谷,乃是为了求救,原来魔教起了歹心,意图围困峨眉派于黄山天都峰上,华山、崆峒、武当三派,已赶去救援,目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派弟子,就近前往逍遥谷与少林派求援。
无瑕子自无异议,当即让三个弟子一同赴援,谷月轩本来放心不下,可无瑕子其意坚决,也只能谨遵师命,其实他也明白,师父之所以创下这一路阵法,用意便是他自己不忍清理门户,将玄冥子正法,借三名弟子之手,惩奸除恶。
逍遥谷离黄山不远,出得谷来,谷月轩这才见到,原来少林派中已派了三十六名僧人相助,何以如此阵仗,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荆棘怒道:“先前你们非要诬赖这小子,杀了你们什么圆通和尚,如今围在逍遥谷前,莫不是贼喊捉贼,反而说我们逍遥谷与魔教勾连。”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流畅,谷月轩虽然一直喝止,却始终无法拦得住他,但听荆棘说完,为首的老僧鼻中“哼”了一声道:“荆少侠莫要着恼,这件事情的是是非非,原本分说不清,如今三位既然一同赴援,那是老衲多心了,不过我们少林僧,可没踏入贵谷一步,也说不上什么冒犯,你说是不是呢。”
荆棘继续骂道:“你话说的漂亮,还不是狗眼看人低,我逍遥谷虽然人才凋零,但家师武功天下无敌,座下三个弟子,也都不是吃素的,有胆子你们就在逍遥谷谷口生事,到时候被打的哭爹喊娘,可别去求什么见鬼的佛祖保佑,你要是念一句阿弥陀佛,便算不是好汉。”
谷月轩一直喝骂,却始终盖不住荆棘的骂声,但那老僧却并不着恼,说道:“如今真相大白,尊师无瑕真人大义灭亲,为了武林同道,甘愿抛却往日情谊,这不正好洗清嫌疑了,荆少侠何必动怒。”
谷月轩生怕荆棘再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话来,之前那一番言论,不但将少林和尚,自方丈而下骂了个遍,更将和尚奉为祖师是佛祖,也贬得一钱不值,倘若当真冲突起来,师兄弟三人纵然新学阵法,却也难以抵敌,更何况师父年岁大了,万不能让他老人家有何闪失。
东方未明见荆棘一开口,便闹成这个样子,只好在一旁插科打诨,好在为首的老僧并未介意,一行人往南而行,直奔天都峰而去。
路上谷月轩才对东方未明说了,为首的老僧,乃是少林三神僧之一,名曰无慧,虽然名字叫无慧,其实在少林寺中备受推崇,智慧更是高人一等,虚真小和尚就是他的及门高第,身手如何,想来东方未明必然见过。
可东方未明却不记得虚真身手如何,想在那青城山上,似乎虚真与江瑜交情不错,却也没见到有什么惊人艺业,不然风头肯定压过了荆棘。
谷月轩继续说道:“这虚真和尚,内功外功均有成就,尤其是一手降魔棍法,可比师父传给你的更为精妙。”
东方未明一听“降魔棍法”四字,登时来了兴致,若是同一路武功,该当有借鉴之处,深自懊悔,少年英雄会上竟然失之交臂,不然定然大有可取。
谷月轩笑道:“你怎的也不想想,虚真和尚的武功是何人所授,眼下溯本归源,遇到精通这门武功的大高手,怎的不留心瞧着。”
东方未明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老和尚无慧,才是真正的高人,只是借鉴瞧瞧倒是不妨,但要是上去求教,只怕定会讨个老大没趣,不由得甚是为难。
荆棘忽然插口道:“咱们日夜兼程,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必能赶到黄山,那时候这无慧老和尚,定然奋勇争先,那时你留心他的招数,与自己所学有何不同,却也并非尽数记在心中,一则记下此人招数的破绽,以免他日有何争端,失了先机,二则却要将其中的糟粕去净,不然真本事没学到,反而弄了一身毛病,岂不糟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