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妈这一遭被吓得可不轻,回宅路上拉着孙莹凄凄涕涕地将她这一生遭的苦都吐诉了一遍,硬是神神叨叨过了两天才恢复了精气神。
侯夫人早前回京时,拨了一笔银子,嘱咐余妈找人将几个经久不住的偏院好好修整下。余妈寻思宅子里没主人家,对工期也没要求,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将这活摊给大家伙儿,特地小心翼翼地征求了孙莹的意见,岂知孙莹大喇喇地直接热心肠地帮着余妈张罗着分工,鼓动大家一同接私活挣钱,倒是让余妈意外。
于是男人们负责出出苦力修墙砌瓦,女人们负责打打下手整理院落,只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拖拖拉拉地磨洋工干了好几个月,还未见要到收尾的苗头。近日里酷暑难耐,宅中几个男丁每日都干得汗流浃背。孙莹则是变着法子给大家弄点清爽的下午茶,熬熬解暑汤药。
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头,晚间故事会时断时续,好在今夜天气还不错,众人将场地挪到了池塘边有瓦遮头的廊亭内,夜风吹得稍许有丝丝凉意。只不过,月色不似前几日明亮,有一些许阴沉。
“咋今晚感觉阴森森的,这池子边的风是不是有点大,跟阴风似的。”门房的黄二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光着赤膊干了一天的体力活,这会儿觉得有点阴冷冷的。
“婉儿,今日是讲什么啥?”大家零零散散坐落廊庭,已经准备好开启今晚的娱乐时间。
“话说以前有个读人,从乡试一路考到了殿试,山里头穷,读人自小无父无母,自小由奶奶拉扯大,但奶奶年事已高,耳聋眼瞎,俩人吃了不少苦头,平日里没少靠着乡里乡亲的百家饭过活。穷乡僻壤的地方出了这么个人才,那可是全村人的希望啊,你们说是不是?于是,乡亲们想尽了办法,东拼西凑地凑了点盘缠送这位读人赴京赶考,出门那天,真是十里相送啊,村里人对他真是翘首以盼,只希望他日能考取功名,回村帮扶下乡亲,知恩图报。”孙莹照旧信手拈来的胡诌开场。
“那是那是,村里就这么个希望,那是得支持啊,万一以后中了探花郎,那全村都跟着改命了啊!”门房权叔应声肯定。
“啧啧,这娃真的是不容易,不容易啊......”丁妈也是一个儿子在乡下,想到了儿子,不禁触景生情,直呼不容易。
年轻的丫鬟、男丁们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哎呀,就怕这个读郎到时候高升,不知感恩,伤了这些乡亲们的心。”
“那你咋不说,那些乡亲们对他好就是为了到时候攀附读人,图他回报呢?要是读人没有考取到功名,回来指不定要遭这些乡亲们什么罪受呢,这世道,见风使舵的人可不少。”
“那咋可能?都是乡里乡亲的,一看就是厚道人。”
“哟哟哟,你看到了?到时候那些乡下人一口一唾沫星子,不得把读人给淹死。”
“哎哎哎,你说这话我可不愿意听了,左一口乡下人,右一口乡下人的,乡下人怎么了,你不是乡下人吗?”
“我是乡下人啊,但我说的也没错啊,咱乡下人眼界就是小,就是小心眼啊。”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呢,你要这么说,我得说道说道你了啊!”
“啧啧啧,吵吵啥?吵吵啥?”眼瞅着吵吵嚷嚷的,余妈出声制止。
眼见不妙,孙莹赶紧打圆场:“是是是,咱都是乡下人,故事还没完,才刚开始......读人一心记着乡亲们的恩德,于是独自一人就上路了。就在赴京赶考的路上,碰见了怪事。”
见众人不吱声,孙莹继续道:“读人赶路舍不得花钱住客栈,晚上就在山上、庙里一些无人的地方留宿,但是耐不住这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读人也害怕啊。这天,读人途径一村子,眼见着天色已晚,他想着要不自己就壮着胆子去村里找人家请求借宿一晚。可,他走了一圈,这天色都黑下来了,就是没看见有一户人家里有光亮,你们说吓人不吓人?”
“呀,莫不是鬼村?”
“不不不,我以前听说过,有那种义庄,没人住,那家家户户装的都是死人。”
“非也、非也,就在读人转身打算离开村子的时候,扭头间,看见一屋子的灯亮了!这下他可高兴坏了,不然他可又要露宿了。”孙莹故作高深继续道。
“哎呀,这读人胆子忒不行了,那么多黑灯瞎火的屋子,随便挑一间翻墙进去睡一宿不就行了。”
“读人有修养的,怎可随意乱闯民宅呢?”
孙莹最喜欢在晚间故事会儿抛梗,通常只要她抛个勾子,基本上后面的故事走向就可以任由大家伙儿自由发挥了,都不需要自己想情节,一路胡茬就成,既好玩又清闲。
孙莹接着春桃的话继续衔接上:“户主是一对中年夫妇,见到读人来自家,高兴得不得了,热情招待,给了他吃食,还给他收拾了一个房间入住。读人赶路了这几天,终于吃上了顿热饭、洗上了热澡,别提多感激了,连忙道谢,不忘强调,日后高中必定好好答谢夫妇二人。”
孙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读人虽然是在赶路,但还是不忘挑灯夜读,迷迷糊糊地就伏在案台上睡着了。睡到半夜,他突然被冻醒,朦胧睁眼发现自己竟是平躺睡在床榻上。这时,吱呀一声,他发现自己的房门开了,于是想起床关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这让他很惊讶。就在这时,屋外进来一年轻女子,那女子穿得朴素,一看就知道是山里人。那女子飘飘忽忽地来到了床前,悠悠地望着他,对着他笑。”
“妈呀,有点渗人。这是女鬼?”丫鬟素儿颤颤巍巍地小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