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是倒卖山货的,北门街也开着家铺子,之前没让于贵讨了便宜,于贵就使怪将他家四岁的儿子给吓到,病了好多天。端午祈福日,他家娘子因恨求愿,结果于贵真死了,自当是龙王显灵,大放爆竹庆祝还愿。”段义将得来的消息告诉姜落落。 “为何不是昨日庆祝还愿?” “前日得知于贵被杀后,他家便开始准备,男户主昨日出外买到大量爆竹,女户主亲自做了不少供奉吃食。今日他们放完爆竹,还要去龙王庙祭拜,然后派发义粥。”段义见姜落落追问这家人,“落落姑娘,你该不会是怀疑他们吧?” 姜落落摇摇头,“没有。他家儿子也没出多大事,犯不着杀人报复,顶多也就是念叨几句狠话而已。” 那于贵还不是看人下菜? 前日公堂上便见到了,被他招惹的大多都是些敢怒不敢言,想着损失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这些人也就是能在事后去抢个便宜。 想到抢便宜,姜落落就想到了被杜言秋点出来的那四个人。 她舅舅一宿没回,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段大哥,一时也找不到舅舅,我随你去衙门应付吧。” 姜落落说着,便调转马头,朝县衙的方向奔去。 县衙果然热闹,大堂上再次挤满了人。不过与前日不同,这些百姓来自上杭各处,全部低声下气地跪在地上。 没有什么吵嚷,却聚集着一股子倔犟的劲头,逼着堂前的张州珉不敢乱发一言。 见姜落落身影刚出现,张州珉便冲她喝问,“罗星河呢?谁让他去查于贵案?” 胡知州那边下令低调处理此案,张州珉就怕罗星河张扬,并未指名交代他去查办,昨日还遭姜落落不满,背地里这甥舅二人就开始抢风头? 这风头岂能抢的动?还是胡知州善解民心,有先见之明。 姜落落走到堂前,“张主簿没有安排,舅舅便没有去查。” 张州珉一怔,当即反应过来,正目与众人道,“经确认,罗捕头并未查于贵案。于贵私逃役罚,违抗朝廷律例,罪上加罪,本该重责。又因其招天怒人怨,且无苦主为其申告,特例特办,此案便暂不追究。本主簿就此如实呈折,报州府并提刑司、刑部等,待回复后,依命行事。” “罗捕头没查于贵案?那他昨日为何去于家,还在北门街寻问于贵?都有人亲眼看到。”跪着的人中传出一声小心翼翼的质问。 “姜落落,你说!”张州珉将球丢过去。 “舅舅去于家是想看看他家究竟如何,见他家摊上那倒霉的债也是可怜,想着是否能帮衬一些。至于说是去北门街寻问于贵……舅舅去北门街就一定是寻问于贵?有谁亲耳听到吗?我昨日还与舅舅一同在北门街的食肆吃饭,也就是吃个饭而已,难道有案子,我们就不能去北门街闲逛?还是——” 姜落落话音顿下,回身扫了眼众人,“你们有人心中藏鬼,怕被官差发现?” 可没人敢应下此话。 一干人忙道,“我们有何惧怕?上杭城最属北门街热闹,你们若只去闲逛,倒没什么。” “既然姜落落已解释清楚,那此事便暂且了结。本主簿是为你们压下此事,若日后上面回复必须查明此案,或新知县到任下命,本主簿可不敢违逆。”张主簿朝天拱了拱手,“到时只能硬着头皮做事。” 日后还不知要等多少天。案子一沉就难查了! “民女告退。” 得张州珉首肯,姜落落不再理会张主簿如何安抚遣散众人,沉着心离开大堂。 她没有走出县衙,而是不知不觉沿二堂旁侧石路,朝后厅走去。 此时衙内众差都在关心大堂情形,一路上难见人影。 当姜落落发现有些离谱时,杜言秋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笔直颀长的身形,冷月寒星般薄凉的面容,却有一双仿若穿破凛冽,风吹向暖般的目光在看着她。 “杜言秋?”姜落落恍惚一愣。 那目光在她眼中碎掉,化作一汪清凉,好似那一刹间的对视是她的错觉。 “看样子心情不好,别与我说事情办砸了。”杜言秋道。 “唉。”姜落落叹了口气,撇撇嘴,“即便办砸,好歹也是办过的。还没怎么动身,就在你跟前挡了一堵墙,你说气不气?” ““你是说于贵?当知是这无赖人头落在那龙王庙时,你就该想到会遭今日之阻。”杜言秋对张州珉此时面对的局面丝毫不觉为奇。 “你想到了?”姜落落抬眼,见杜言秋一脸平淡。 <
> “这不明摆着么?”杜言秋单手背后,“谁会拿个泼皮无赖的人头给龙王上供?一条无赖的命又能在城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我没有当众说出于贵人头出现在龙王庙,是不愿有人又借龙王之名搬弄是非。其实这根本无关紧要,凶手将那人头放在龙王庙,只是给它找个震慑人心的地方,让人觉得于贵就该死,凶手没有杀错人,不该为于贵陪葬?” 姜落落说着,忽然想起,“在龙王庙时,你面朝龙王神像说,‘若有人将这什么鱼头的死算在龙王爷的账上,这事情可就棘手了。’我舅舅还说并不棘手,死的只是个无赖,不会有人替他向龙王爷叫屈。” “其实舅舅无意中已经说中你的所想,没人替于贵向龙王叫屈,但有人会护着凶手!若当做是龙王收走于贵性命,就像伍轩谋杀邓知县……凶手借百姓对伍轩命运的那份同情,还有于贵明显犯下的众怒,便可以英雄之姿受众民保护!” “不错,”杜言秋转身,掩起唇畔的微微一勾,“不透露龙王庙,可减少众人的一些看法,却挡不住那份‘同情’。” “隐下龙王庙,却又发生放爆竹还愿一事,反而更加重了这道拿人心为凶手筑起的铜墙铁壁!”姜落落越想越恼火。 “铜墙铁壁?”杜言秋轻笑,“这点阻碍便是铜墙铁壁,更大的阻碍又该算什么?不就是一层烂纸,撞破便是!只不过——” 杜言秋搓了搓手指,“这场场大戏一来二去唱的不免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