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潢贵胄与庶人朝臣自是不同,虽出行一番呼奴唤婢,近百亲卫前呼后拥。
但陆温知晓几位殿下,比起盛装出行,更爱换上轻便行装,只携一二随从出行在外。
既是皇家,难免要应对各式各样的明枪暗箭,若无死士藏匿影踪,贴身护卫,她反而不信。
宋兰亭眉目深深:“你疑心是太子?”
陆温垂眸:“都是猜测之语。”
王侯将相各有所长,朝中派系林立,互相倾轧,表面风平浪静,私下暗流涌动,今日遇刺,后日截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西屏郡,酝酿着杀意的烟雨,从未停过。
宋兰亭沉思良久,又道:“你如何确定男尸都是死士?”
她道:“今日我分别验过那几具尸身,手足皆有厚茧,乃练武所致,其中以左手食指与拇指略微凹进半寸,右手则是食指有凹,应是掌弓箭所致,多方验证。”
宋兰亭神色晦暗不明。
外头灯火葳蕤,她话音刚落,就有近卫来报,说是都察院来人了。
陆温欲要起身,被宋兰亭按下,他挑眉:“你留宿安王府,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身子骨弱,不好吹风,他要见,便叫他入内寝见,你再歇一歇。”
陆温垂默。
他这哪里是怜惜她吹不得风,分明是要让谢行湛看见她与宋兰亭纠缠不清,情意绵绵的模样。
好以此判断,她这出美人计,刻进了那木头几分?
谢行湛被婢女引进内室时,陆温只穿了一件月白绸子的中衣,头发没有向往常那般梳成云髻,只是垂顺的披在肩后,柔弱无骨的依偎在宋兰亭的怀中,神情格外羞涩。
他的目光果然一凛,不过既见皇子,自是先行作揖,他拱了拱手,声音很淡:
“参见殿下。”
宋兰亭待他行完礼,将自己的中衣衣襟散开了些:“昭雪怎么来了。”
他垂下清眸,不去看陆温,只盯着窗榻前成双成对的鸳鸯锦缎绣鞋:“臣来接陆姑娘回家。”
宋兰亭一手环住她的腰肢,眉梢微挑:“接她回家?你是她的什么人?”
他默了许久,长跪俯首:“臣心悦于她。”
宋兰亭笑了笑,目含得意之色:“你心悦又有什么用,她已是臣妻,你还想抗旨不成?”
谢行湛的目光投向陆温,神容坚定:“臣只想默默守着她,无论她是谁的妻。”
宋兰亭勾起唇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陆温的颈侧,冷冷一笑:“可惜了,她永生都是我的奴仆。”
陆温任他施为,眉目含羞带怯:“狸儿永生永世,只忠于殿下。”
他既要试他,她又怎能不添一把火?
初时她心如死灰,只觉被两个男人当作一件诱人的玩物,推来让去。
除去羞辱,除去愤怒,她别无他法。
可如今,他言之心悦于她?
天大的笑话。
他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交叠在额头,不卑不亢的叩首:
“她是九天翱翔的凤,是迅如疾风的鹰,是气吞万里的虎,她不是臣的爱人,亦不是殿下的奴仆,她只是她自己。”
犹如一块石子砸进无波无澜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她只是她自己,她是九天翱翔的凤,是迅如疾风的鹰,是气吞万里的虎。
不是他的爱人,亦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她垂眸,指尖微微颤动。
宋兰亭轻咳了几声,目光也松缓了几分:“谢大人竟还是个痴情种。”
他仰面,目光诚挚,再次叩首:“我知殿下并非心悦陆姑娘,只是觉之她十分有趣,一时兴致盎然。”
“可殿下的一时盎然,会毁了她,待殿下意兴阑珊时,她却被殿下困于后宅,终日寂寥,该是何等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