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昆闻言只是看了周嵩一眼,仅以沉默相对。
周嵩随后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走到囚室门口,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来,数了一下,递给那名看守说:“这是一千二百块。你去马路对面买上几根油条、一大壶茶来。我请邓副科长吃点好的吧。”
那名看守犹豫了一下,说:“周组长何必为这样的共党分子破费啊?”
周嵩说:“毕竟同事一场。有几次他也借过钱给我。人情是人情,立场是立场。去吧。”
那名看守只好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去了。
周嵩又走到邓昆面前,坐在旧报纸上,说:“老邓,我有办法救你出去,你可愿意?”
邓昆与二组组长周嵩名为同事,其实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二年多来二人并未单独相处过,周嵩也从未开口向自己借过一次钱,没想到他专门支开看守,却是有此一计。
邓昆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周嵩说:“你现在还有何后顾之忧?难道甘愿明天被枪毙?”
邓昆说:“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周嵩说:“你需要自残,让他们把你送进医院急救。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邓昆说:“什么方法自残?”
周嵩说:“咬舌或割腕,看你的方便。”
邓昆沉默了几秒种。
周嵩说:“今天晚上必须住进医院。明天晚上你可能将要上刑场。”
邓昆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周嵩笑了笑,刚要回答,忽然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向邓昆做了一个手势,故意停顿了几秒,然后慢慢说道:“都说你们共产党人识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邓昆看着周嵩的脸上神情,心中思绪起伏,一时没有回答。
周嵩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囚室门口,对那名看守说:“东西你没买吗?”
那名看守说:“周组长,这样的,我在楼道外碰见了老何,让他替您去买了。您知道的,我们是不允许擅自离岗的。”
周嵩说:“好的。东西买来就行。”
他又坐回到邓昆对面,说道:“邓副科长是哪里人?还有什么事要帮着办吗?”
邓昆想了想,说:“长沙人。在我的宿舍有个蓝色包裹,是几件衣服,抽屉里有二封信,是寄给家里人的。”
周嵩说:“好的。我会安排人给你寄出去。”
邓昆简单说了句“谢谢”。
周嵩说:“大家立场不同。能帮的我不会推辞。”
二人被迫又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谁的心中也不能平静下来。
又过去了几分钟,那名看守推开牢门,左手提着一壶茶,右手拿着油纸包着的几根油条走了进来。
他把那壶茶放在地上,把油条放在木托盘上,又把几张小钞递给了周嵩,说:“周组长,这是找给您的零钱。”
周嵩点了下头,把几张小钞装进了口袋。他把那壶茶倒了多半碗给邓昆,然后说:“邓副科长,吃点喝点。好好休息吧。”
邓昆看了周嵩一眼,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周嵩又小声问他:“你身上的伤问题大吗?”
邓昆说:“不碍事。明天就能恢复。”
周嵩说:“记住我说的话。保重。”随后他站了起来,将铺在地上的旧报纸也装回了衣兜。
邓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嵩,没有再说什么。
周嵩走出了囚室,看着那名看守把牢门锁上,然后叮嘱他说:“把人看紧了。不要有任何闪失。对邓副科长尽量客气一些。”
那名看守说:“明白了。周组长请放心。”
周嵩又回到二楼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报纸。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周嵩拿起了电话:“行动科二组。哪位?”
电话里传来余彬秀的声音:“我五分钟后就到门口了。你现在出来吧。”
周嵩说:“好的。”他挂了电话,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办公室。
周嵩在保密局办事处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黑色的福特牌小轿车从马路西面驶了过来,慢慢停在了办事处门口。
周嵩刚要打开小轿车后排的车门,却见余彬秀探出身子对他说:“老周,你来开车。”
只见司机打开了车门,下车向周嵩歉意地笑了笑,急匆匆向西走了。
周嵩只好绕过去坐在了司机的位子上。他对余彬秀说:“你的朋友呢?”
余彬秀说:“小芬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周嵩说:“车子是她们家的吗?”
余彬秀说:“是啊。她们家有两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