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刘光蹲在一个香火鼎盛的庙宇的偏殿佛像之下,蒙古已经决意扶持佛教,因此燕京内的庙宇众多,百姓信奉菩萨,在庙宇内络绎不绝。鲜于刘光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寺庙内的僧人面对信徒不断的敬香许愿,无法顾及这个高大的少年,只是以为某个陪同家眷敬佛的男丁走累了在佛堂内休息。
鲜于刘光在不断的懊恼自己学艺不精,本以为自己终南山学艺七年,一心想着能够与刘子聪一决高下,为父亲报仇。没想到别说刘子聪都无法找到,就是法术远不如刘子聪的一个清微派术士,就轻易把自己击败。如果不是看蜡算术与普通道家法术路数相隔甚远,让史驱疏忽,自己已经成了囚犯,被绑缚到刘子聪身边。
昨夜自己对杨琏真迦占了上风,看来也不是自己的本事真的胜过了对方,而是张志敬已经先于自己于杨琏真迦交手,重重挫败了杨琏真迦的内息,杨琏真迦虚弱之下,才败于自己的手下。
鲜于刘光不禁苦笑,杨琏真迦是八思巴的弟子,手段一定在史驱之上。只是掌教张志敬真人不愿意提及自己这一节而已。自己一直受全真派庇护,让刘子聪都难以在终南山下手,张志敬作为全真派掌教,那里就弱了。只是道教讲究个虚怀若谷,不愿自得邀功。
好在鲜于刘光脑筋比常人聪敏,心想刘子聪在燕京势力错综盘结,佛教的势力庞大,既然在全城布下高手针对自己,一定会在佛教寺庙中不加防范。这也是鲜于刘光用看蜡请鬼,解脱了自己身上的捆仙索之后,瞬间想到的关节。
只是鲜于刘光自己能想到,那么刘子聪和他的大批手下,迟早也会想到。鲜于刘光在寺庙里呆了半个时辰,眼见几十个香客已经轮番烧香后离开,主持偏殿的僧人已经偷眼看了自己好几眼,再这么待下去,僧人必定会驱赶自己,一旦争执,刘子聪的手下听到动静,立即就会赶到。
如果鲜于刘光是个矮小瘦弱的少年,也就罢了,可以扮作香客的子侄离开,可是身材高大,走到那里都高人两个脑袋,上了街道,须臾就被发现。鲜于刘光即便是天生聪颖,一时间也难以想到脱身的办法。
就在鲜于刘光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寺庙外人声嘈杂,心里顿时叫了一声不好,刘子聪的手下术士比自己预想的来得更快。百姓都是不怕麻烦,愿意看个热闹的,香也不烧,纷纷跑出去,偏殿的僧人听到嘈杂,也跑出门去观望个究竟。
偏殿内顿时无人,鲜于刘光焦急的四处张望,看到殿内一个巨大的金刚坛城,顿时有了主意,立即爬到金刚坛城,在金刚坛城的下方看到一个孔洞,就爬进去。果然金刚坛城的内部中空,但是也只能勉强容下鲜于刘光魁梧身躯,鲜于刘光进去之后,手脚都无法伸展,憋闷至极。
心中恼怒懊悔,自己一个上古道教门派的传人,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内。
毕竟鲜于刘光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心性,不知道厉害的时候,觉得天下吾一人独行往矣,遇到挫折,就顿时万念俱灰。更想到全真派对自己多有厚望,未见过的师父黄裳钦点自己为传承,可惜却一无是处。这才明白掌教张志敬从上路开始,就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差池,那是掌教知道燕京内高手如云,步步艰难。
鲜于刘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金刚坛城下方的洞门,又有人挤了进来,那人也没想到金刚坛城内已经有人先进一步,也是奇怪。但是那人也似乎焦急慌乱,嘴里沙哑着说:“劳驾,让一让。”
话说完,那人就拼命的挤了进来,狭窄的金刚坛城内部一下子挤了两人,本就没有间隙的空间,更加拥挤。好在那人身体瘦弱,只有鲜于刘光身躯的一半,挤进来后,后背紧紧贴着鲜于刘光的大腿,堪堪还能容下。可见形势逼人,本以为只能容一人的逼仄地方,还是挤下了两人。
鲜于刘光的大腿贴着来人的后背,感受到那人胸膛内心脏嘣嘣跳的厉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被人追的急切,慌不择路,躲到了金刚坛城内,心思倒是和自己一般无二。
鲜于刘光蜷曲手臂,勉强用烛火闪烁,看到那人穿着是一个小厮的仆装,戴一个破烂的灰布小帽,首先心想是一定是在主人家犯了过错,怕挨打到处躲避。
燕京内的蒙汉达官贵人,波斯商贾众多,这些人欺压汉人久了,购买了汉人,女子做婢,男子做奴,杀了也不受责罚。可见这个小厮如此的惊慌,只怕不仅是怕挨打这么简单,而是跟自己一样,有性命之忧。
鲜于刘光这么想来,心里就有了同病相怜情义。身体尽量收缩,让这个小厮宽松一点。两人在金刚坛城内,都屏息静气。
果然外面传来了声音,鲜于刘光仔细聆听,果然有人在说:“董大人,我们把他逼到了这条街上,只有这个寺庙没有搜查,他一定是躲在这个寺庙内。”
另一个稳重的的声音传来,“把寺庙里所有的香客都找来。一个个扯了头巾查看。他生性机灵,装扮成香客也有的。还有,把梁上和佛像之后都查看一遍。”
这句话一说,鲜于刘光和那个小厮都身体同时一紧,照这么搜下来,迟早会找到这个金刚坛城下方。
但是两人都知道无法可想,只能静静等待,希望外面的人疏忽这一节。
片刻之后,殿内传来百姓的哭叫声,多半是那个姓董的人在逐个把香客的头巾撕扯,连女子都不放过。
鲜于刘光听出来这个董大人不是史驱的声音,心想既然不是史驱,已经无法可想,干脆出其不意出去,与这个姓董的官吏交手,再收拾几个下属,如果惊动了史驱,跟他在勉强周旋一番,跑回张志敬所在的道观也无不可。
鲜于刘光心念一动,就要挤身出去,压低声音说:“劳驾,让一让,我要出去。”
小厮在黑暗中轻声说:“出去干甚么,找死么?”
“你怕他,我可不怕。”鲜于刘光轻声说。
好在殿内的百姓哭嚎不断,两人的声音又在金刚坛城内压得低低的,外面的董大人应该是听不见。
不过随即听到那个董大人大声呵斥:“统统闭嘴!”
殿外的嘈杂哭喊稍歇,董大人的声音又说:“我听见了动静,似乎就是小孩的声音。”
鲜于刘光一听,明白,这个董大人也是个高手,能够在无数哭闹中,听到自己和小厮的轻声对话。
鲜于刘光迟疑片刻,突然小厮的手抓住自己的粗大的手掌,在手心里写字:“别出去,他很厉害。”